安排得差不多了,卢象升望向洪承畴,又望了眼左良玉。
洪承畴会意,他知道杀俘一事得由他来处理。
稍作思索,洪承畴厉声道:
“左总兵,你可知罪?”
左良玉站起身:
“末将知罪!”
“为何要这样做?”
左良玉双眼通红,有一丝愧色,更有一丝不甘,回禀道:
“两位督宪,我部欠饷长达7个月,儿郎们早已袋中空空,几月来疲于奔命,却无济于事,兵卒痛恨流寇,故抢之杀之!”
洪承畴心中呵呵,他知道左良玉的品行,下面都是群兵油子,欠饷也确实太严重,这是普遍现象。
除了天雄军没咋杀过俘外,在场的恐怕都没有少干,要不是卢象升方才将欠饷分派下去,又要发参战补贴,左良玉根本不会这么干脆认罪。
此事得大事化小,如果处罚过重,还真不好办,反正卢总督那意思,也有从轻发落之意,随后说道:
“此次战役,卢督宪、曹总兵、我部洪兵,还有你左良玉均有功劳,然你羁押朝廷命官,强抢战利品坑杀俘虏,不惩治不足以严肃军纪!
着议事后去领四十军棍,你服是不服!”
“末将服气!”
左良玉作出一副敢作敢当的模样。
自己去领罚,当中有多少水分,他清楚得很。
原本以为卢象升刚升任,要给他撤职查办之类,他除了杀俘,还冒犯了左知州。
没想到让洪总督处理,还轻飘飘的,完全倍感意外,这事儿似乎就过去了。
“贺参将!”
“末将在!”
“你虽未直接参与,然对所部平日缺乏管教,着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末将遵命!”
洪承畴说完,望了眼卢象升。
卢象升微微点头,其实让洪承畴处理此事,也是经过深思。
这次洪大人让外将带领洪兵,有些不合规矩,但战果却又非常大,当下处于作战阶段,自己根基未稳,确实不宜惩治左良玉。
事情已安排完,卢象升再度开口:
“都散了吧,各位务必各司其职,稳打稳扎,本督等你们的好消息!”
“遵命!”
帐中只留下洪承畴。
卢象升与他聊了些军务,又将本次战报内容写了出来。
只有俘虏、战利品方面进行预估,并不影响上报。
洪承畴表示无异议,但愿皇城里的皇帝,收到捷报后能有所欣慰。
......
军营中。
随孙传庭来的东厂太监,全程监督军饷发放,与以往不同,这一回是直接发到每个士兵手里。
东厂番子说了,此乃当今圣上定的新规矩,以后都将如此。
士卒们欢天喜地,直呼皇恩浩荡。
那些尚在外地的驻军,东厂也要跟着主将去军中,履行军饷监督职责,一并来的御史,也将去往各州县,督导赈灾银使用。
第二天一早,将帅们收拾妥当,往各自防区而去。
卢象升亲自送到帐外,与洪承畴等人作揖告别。
闯塌天及几个将领,还有选出的几十俘虏,通通被拉上囚车,押往京师而去。
......
邓州西城外。
遍野血迹、尸体到处都是,左懋第站在破损的城墙上,心中波澜起伏。
城外天雄军步卒看押着俘虏,将流贼尸体运至城外5里集中焚烧。
昨日处理了大半天,今日基本能够完善。
本次战役邓州军民伤亡千余,城中很多人家都挂着白绫,实在很惨。
“大人,缴获已全部清点完毕,此乃清单。”
堵胤锡双手递上。
左懋第接过看了良久,开口道:
“银两数万,军器也多,粮草军需够俘虏用度十余天,可这么多俘虏,上面没有发话,我小小邓州城如何应付?哎...”
“是啊...”堵胤锡也跟着皱眉。
言语间,城外数骑飞奔而至,一守卒快速将来人领上城墙:
“敢问可否左大人当面?”
“正是!”
“奉十省督宪大人之命,要左知州前去南阳,禀报膳后事宜!”
“十省总督?”
左懋第有些错愕。
“便乃原郧阳卢抚台是也!”
“哦...”
左懋第大惊,这升迁速度,简直旷绝古今。
……
天雄军南阳军营中。
“左知州,你辛苦了!”
卢象升微笑望向他,对他邓州之战的表现大加赞赏,还勉励他一番,让他别把左良玉冒犯他的事挂在心上。
左懋第表示无所谓,他不想和那种人计较,让卢总督对他又增添几分好感。
说得差不多了,将缴获清单呈递给上官。
卢象升接过细看,内容很详尽,连缴获多少把锄头镰刀都有相应记录。
清点膳后事务前日顺便安排给他,一天多光景就办妥,对眼前这人更加欣赏。
“不知左知州对俘虏,有何处置良方?”
“禀大人,邓州城小,城外又无多余土地,流贼那几千老营兵,可选择性收编,然一万五千裹挟之民,甚是难办,下官倒有一些想法,却也无能为力!”
“哦?”卢象升来了兴趣。
“但说无妨!”
“下官到任后,便对邓州周边进行过勘察,邓州有一个屯田千户所,宗室也有数十万亩良田于此。
然军户平民大量逃亡,造成很多土地荒芜闲置,荒地不少,却为有主之地,下官无可奈何。”
卢象升认真听着。
这左懋第有点意思,虽满口无奈,却又一针见血,一点都不迂腐,便问道:
“你可知晓千户所军户几何?土地几何?”
“仅剩一百余名士卒,一直用于邓州守城,原有屯田八千亩,当下军户不足两百户,屯田仅两千余亩。”
“嗯,”卢象升微微点头。
那六千亩去哪儿了,不用猜都知道。
知州虽管不着卫所,却对其了如指掌,看来下了一番功夫。
心中顿时生出主意,说道:
“本官若将清理邓州卫所事务交予你,你敢不敢接令?”
左懋第一惊,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答道:
“下官愿往!”
“甚好,本督要拿邓州卫开刀,还要让你替本督招兵买马!
屯田无论卖给了谁,一律收回用作安置流民!
此等卫所直接裁撤,无论牵涉何人,通通捉拿问罪!”
“这...”左懋第犯难了。
清理倒没啥,竟然直接裁撤。
若无皇帝旨意,胆子是不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