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姑娘博学多闻,听过放虎归山的典故,可百里姑娘一定也听过戴罪立功这四个字。”
百里相却只是瞟了他一眼,下巴朝翠雯尸体的方向扬了扬,“人已经死了,处理一下吧。”
罗绍看百里相转身欲走,有些急了,可百里相脚步不停,兀自走着。
终于,罗绍朝着她的背影高声喊道:“百里姑娘留步!”
百里相浑若未闻。
罗绍的声音更高了:“陈相他是妖啊,他是大妖!”
百里相的脚步顿了下,可仍是向外走去。
——
廖英带着翠雯死讯回府上的时候,正是一个寒夜。
廖英看着江易寒那不但不悲、反倒还笑了笑的面容,心底生寒。
二皇子那笑,有些瘆人,活像一朵妖冶的花绽放在江易寒脸上。
廖英收回目光,继续说道:“百里相和罗绍说了许久,可我一句也没听清。”
江易寒挑了挑眉,感慨道:“她还怪聪明的,她怕是全部知道了。”
廖英不答,却听江易寒的声音满含兴味:“你说,是江风启更喜欢她,还是我更喜欢她?”
廖英叹气,还叹得颇大声,“属下不知。”
“也是,”江易寒的身体向雪白皮毛软垫内又缩了缩,“这种事情,不好比较。是我为难你了。”
“可我总以为,江风启是一时兴起呢。”江易寒的声音褪去了几分慵懒,“他怎么可能会像我一样喜欢百里相。”
“这世间,只有我最喜欢百里相,只有我最喜欢她!”
廖英咽了口口水,面目纠结地看着突然狠厉的江易寒,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刘瞒最近在忙什么?”片刻过后,江易寒终于恢复了平静。
廖英长吁了口气,答道:“常去相府见陈兴。”
“呵,”江易寒冷哼,“这个阉人,是打算永世不回永安京了。当初抛弃亲弟逃出宫来,还自以为挣得了一线生机,谁知反倒是留在康宁宫的刘匆,平步青云,远胜于他。”
廖英默然良久,最后道:“是,他太贪心了些。”
“姓刘的,一家子都是阉人。大的当公公,小的当老鸨,刘瞒连去见弟弟一面重归于好都不愿意,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廖英却是猜出了一二,“兴许也是为长生呢。”
江易寒的眼中满是讽刺,“长生?哼,长生!我倒要看看,陈兴拿这个当饵,还能哄多少人上钩?”
廖英默了默,又道:“府中传来消息,心叶姑娘不堪折辱,已然去了。”
“死了?”江易寒的声音冷淡,没有半分起伏。
“是,死了。”廖英腹诽,那么个死去活来的折磨法,不死才怪。
“是她一心求死,还是最终受不住酷刑死的?”
廖英不知如何作答,反复想了几次,道:“想来该是两者皆有。”
“死了也好,免得碍眼。”江易寒嫌弃道:“没福的人,趁早归西。”
说着,江易寒想起了什么,问道:“张逢应那个贱种呢?许术有没有去找他麻烦?”
“心叶姑娘亡故的消息还未传出,想来许术也还未来得及去找他麻烦。不过,”廖英顿了顿,“许术想来见见殿下,被我挡回去了。”
江易寒却作思考状,“姓张的那个贱种,还想借我的手铲除异己,真是不自量力。我不杀他,就让许术和他自相残杀是最好的。”
“殿下有所不知,许术虽恨他,可还未到要杀他的地步。最恨他的,反倒是刘瞒。”
“哦?为什么?”江易寒又来了兴致。
“张逢应屡次下他的面子,说他不是男人,刘瞒本就是康宁宫逃出来的太监,他们最憎的便是旁人提及此事。”
“好好好,”江易寒一连说了三个好,“若是那个阉人能杀了姓张的,我还能高看他一眼。”
“许术来找殿下,殿下是见还是不见?”廖英见江易寒像是心情大好的样子,终于还是再次问出了口。
“见!当然要见,为什么不见?”江易寒笑得有几分癫狂,“不过,廖英你猜猜,他来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廖英又叹了口气,“属下不知。”
“你知道,你不敢说。”
“是,属下不敢说。”廖英老实答道。
“母妃怎么样了?”
“康宁宫传来消息,病情平缓,看不出病灶,可总有气虚之症,宫中太医恐怕贵妃时日无多了。”
江易寒将手边茶碗猛地向地上砸去,“什么神医,都是些庸才!庸才!”
扔了一只,却不解气,江易寒双手乱扫,竟是将桌面上所有的杯碟都掷于地上,发出一阵金石声音。
“许术也知道了?”江易寒的眼睛隐着怒气,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惊涛骇浪。
廖英点了点头,“是,林相通过林筝筝,将消息递给了许术。”
“哼,”江易寒冷笑,“姓林的也是不自量力,他想压陈兴一头,主动投诚便是,还使这些小手段,实在是笑掉大牙。”
“那…”廖英试探着,“殿下…是见还是不见?”
江易寒看着小心的廖英,忽然笑了,“见,当然要见。为什么不见?”
许术等了好几日,二皇子才肯见他。
可这个阴晴不定的二皇子,却不肯露出他的真容,只是影影绰绰的,躲在重重帷幔之后,只露一个身影出来,居高临下地发着问。
“许大人见我何事?”
许术无心打太极,单刀直入地道:“下官想求灵丹妙药,救娘娘的命。”
帷幔之后,传出一声嗤笑,二皇子的声音也满含嘲讽:“救娘娘的命?哪位娘娘的命?”
“殿下知道我说的是哪位娘娘。”
江易寒愠了,“姓许的,你知不知道,单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能治你的罪!”
“待救了娘娘的命,殿下再治我的罪不迟。”
江易寒冷笑,“你倒是真性情。”
许术面色沉静,“下官知道灵丹妙药在何处。”
“哦?”
“在昭阳城的相府内。”
江易寒长叹一口气,摇头问道:“林明仕说的?”
许术倒很老实,“不是,是我猜的。”
“猜的?怎么猜的?”
许术眨了眨过于干涩的眼睛,云淡风轻道:“下官查阅了近十几年来,昭阳城和永安京的货物往来记录和相关文书,看出来了点端倪。加上近年来,陈兴不是人的传闻甚嚣尘上。”
江易寒叹道:“你倒是有心。”
说着,他话锋一转,“可你预备如何逼陈兴交出丹药,救我母妃的命?”
许术的双目,忽然凝视着重重帷幔后江易寒的面部,重重说道:“下官更好奇的是,殿下等了许久迟迟不动手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