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却是笑了笑,从散开的袋子里拿出个精致小巧的打火机,打火机壳子泛着暗黑金属光泽,刻纹精致,傅父都喜欢看了一眼。
“这个打火机也是苏联带回来的,是他们民族的匠人手工刻出来的,我就买回来想带给傅清远。”
她注视的却是叶宜家:“打火机在他们那一般是爱人之间的礼物,但我当时买时不知道清远身边有了人,200块钱扔了又可惜,宜家,你不介意吧。”
200块一个打火机?傅家人都顿了顿。
主要是手表收音机这些家电贵点他们都看多了,但打火机?
礼物是拿给傅清远的,话却都是朝叶宜家说的。
叶宜家弯起嘴角:“江雪飞你是不是肯定很喜欢苏联?”
江雪飞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面女人笑了笑继续:“从进门到现在,十句话里有八句你在提苏联,一年苏联交换,一生苏联情啊,没什么我就是感叹一下。”
“至于打火机,我介意,我们又不是苏联人,你完全可以拿给你爸爸家人,至于送不了傅清远就扔掉吗?”
“当然,你要是换了国籍这话就另说。”
一通毫不掩饰讽刺,江雪飞面皮也僵住。
怎么会有这么粗俗的女人,就这么明目张胆表现出她的小气粗鄙,她咬了咬嘴唇还没开口,旁边傅清远先说了话:“谢谢雪飞姐给我带的礼物,但这些太贵重了我收也不合适,都拿给你弟吧。”
雪飞姐?
江雪飞更是面色发白,手指紧了紧,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傅清远,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傅奶奶注意到了气氛凝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宜家跟赵琴雪飞你们来陪我打毛线,至于你们俩男人爱干啥干啥去。”
叶宜家顺从起身上楼,也注意到了走在前面的傅母双手握着江雪飞:“她就是那样不懂事,跟我说话也犟嘴,雪飞你别介意啊。”
“我不介意,倒是阿姨,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别在他们跟前提。”
前面两人声音越来越小,叶宜家无聊撇撇嘴,就犟嘴怎么了。
前世就被朋友说,她天生一张好嘴,抿嘴唇子能把自己毒死。
傅奶奶房间都铺满了厚厚毛毯,还有舒软的小沙发,叶宜家窝在沙发里,打着半生不熟的毛线,唉声叹气。
傅奶奶过来坐她旁边手把手教着她:“哎呀,你这块打错了,手跟着我来。”
这边祖孙俩聊天,傅母江雪飞在房间中间桌子前边缠线边聊天,这会江雪飞也不再故意说些有的没的,沉默了很多。
过一会,叶宜家听见门吧嗒一声,抬眼就看见江雪飞的背影。
楼下花圃,傅清远正在和爸爸一块除草。
突然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了江雪飞,正满脸犹豫看着他:“傅清远,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能过来聊聊吗?”
傅清远愣了愣,拿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手,走在她前面,到了旁边亭子里。
这会亭子空无一人。
“傅清远,你知道吗,阿姨除了躁郁症外,还有重度抑郁症。”
他还没回头,身后女人第一句话就让他完全顿住。
重度抑郁?
傅清远拧眉定定看着江雪飞:“你怎么知道,她告诉你的?她平时表现很正常,现在躁郁症都没发过了。”
他八岁那年,母亲第一次开始发病,砸了家里所有东西,在房间三天没出门。
在那之后,隔个两三天就会发一次,医生诊断说有躁郁症。
全家人都顺着她脾气,轻易不敢反驳,家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幸好过了三四年,她就恢复正常了很多,再到现在,基本和正常人差不多,还经常和父亲吵嘴。
江雪飞眼里含着泪摇头:“不是的,阿姨根本没好,反而越来越加重,到现在已经是背着人自残的重度抑郁。”
“我陪在阿姨身边这几年一直看着她,但傅清远,你才是她的儿子啊,比起你那盛大美满的婚礼,能不能先救救阿姨。”
傅清远面色冷了冷,转身就要往院子外走。
“她都不在乎我,有病也不是跟我说,我能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一快步走出家门,傅清远一拳狠狠捶向了墙壁。
指缝处全是溢满了鲜血,他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
二楼窗户看下去,刚好能看到亭子。
而楼上的人也听不到底下人说什么,只能看见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站在那说些什么,然后傅清远走出亭子,女孩也急匆匆跟在后面。
学针法学累的叶宜家定定站在窗台前,抱起了手臂。
突然,旁边传来一道女声,正是端着热茶的傅母:“很配是吧,以前我最想要的儿媳妇,你看看,多配。”
叶宜家呵呵:“不配,一点也不配。”
“你是在吃醋嫉妒我知道,但你放心,反正傅清远那小子从来不听我的,既然他选择了你,就放心他吧。”
听到这话叶宜家却是疑惑挑眉,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这位婆婆。
不是,怎么突然帮她说话了,这还是赵琴吗。
傅母瞪一眼她:“这么看我干嘛,是不是又在心底骂我。”
“没有没有,那可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傅母喝一口茶水:“雪飞一直陪我身边,就算不是儿媳妇我也把她当亲女儿一样了,所以你们有矛盾,我会护她。”
“但她真的是无心的,你今天说话过分了。”
叶宜家撇嘴:“既然你站她,肯定觉得我说话不好听,你要是站我就是她说的不是人话了。”
不是人话?
傅母嘴角抽了抽,不跟她纠缠:“行吧,看你这牙尖嘴利的样也没吃醋,我不用安慰你了。”
她一脸傲娇转身,踢着高跟鞋走出去。
叶宜家却是皱眉,眸光狐疑看着她端水的双手,十个手指都秃噜皮了,比上次更严重。
就连面色,也枯黄老态得厉害。
骨相再美,也扛不住面皮的剧烈衰老苦相,甚至跟傅父站一块都好像比他大很多。
还是怪异。
天色也晚了,今天爸妈住在老宅,江雪飞早就不见了人影。
而傅清远,很晚也没回来。
叶宜家睡得迷迷糊糊时,床边突然一重,满是酒气的男人就朝她依偎了过来,铺天盖地的男人气息盈入鼻腔。
叶宜家睁开眼,就看见了身旁定定看着她的男人,双眼湿漉漉,许是喝醉了,眼里难得透出迷茫可怜,像是,被淋湿的小狗。
她起身拉开台灯:“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江雪飞说我妈要重度抑郁,现在到了自残阶段,有生命危险。”
男人哑声开口,似乎只是静静陈述,只有声线的颤抖昭示着他的心绪。
叶宜家确实惊住了,和双眼通红的男人对视许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怪不得,她永远穿着长袖,手粗粝成那样,很多伤痕。
傅清远继续说着:“她对我那么冷淡,就连我们这么多年再见面,她也没找我聊过一次天。”
“除了吵架说些她想要的,我们就没有好好坐下说过话,明明她根本不像个母亲,可是宜家,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我想不明白。”
他艰难拽住叶宜家的衣角,手指用力泛白,就好像拼命抓住救命稻草。
叶宜家叹息一声,俯身紧紧抱住快崩溃的男人。
“没事啊,没事,我们明天就去解决,先去问问爸爸,再着手找原因找法子。”
“等做你现在想做的事,我陪你,我一直都陪着你。”
怀里男人似是点了点头,紧紧箍着她腰的手却不松开,这一晚就这么难受睡过去了。
第二天,叶宜家腰酸背痛刚起身,门就被推开,正是拿着牛奶面包的傅清远。
他面色恢复沉静,再没一点醉意。
“给你吃早餐,然后,我们待会去赵家,也就是我外祖家拜访。”
叶宜家有点发懵,怎么突然去赵家。
男人语气顿了顿,才低声解释:“我早上去问了爸,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因为赵家的事烦躁。”
可是他不信,赵家才出事几年,妈的病又多少年了。
等她吃完早饭收拾打扮好,楼底下傅母已经坐好等着了,看他们俩小年轻下来,才冷哼一声:“走吧,刚回来时不去姥姥家,现在又突然去。”
但她心里不是不高兴,一直讨厌提赵家,以前过年都不去的儿子,居然主动要上门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