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轻欢从没和父亲说过那么多的话。
她十八岁生辰的今天,父女俩终于把过去那么多年该说的话一次性补足,直到宫门下钥的时辰近了,任道远才不急不忙的起身告退。
当采风把任轻欢扶起来时,任轻欢的腿脚一软,差点要跌坐回椅子上。
「太子妃!」采风惊呼一声,紧紧地扶住主子的手臂。
「我没事。」任轻欢轻声说道,握住冲过来扶着她另一只手的采露,颤巍巍地站好:「只是坐的有点腿麻了。」
「要不,咱们先回寝殿休息一下?」采露提议道。
任轻欢不答反问:「莫侧妃那边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话音刚落,才刚把任道远送了出去的福全,便猫着腰走了回来:「禀太子妃,南厢派人来请了。」
「嗯,我知道了。」任轻欢颔首,站在原地等腿上刺麻的感觉散去,才举步下了正座。
本来莫刚玉是打算在侧殿那边设宴的,但因为任宰相来了,才不得不把宴席改设在南厢。
「天凉了,太子妃还是多披件衣裳再出去吧?」福全说着便给采风递了个眼神,让她取来备好的披风,给主子盖上。
任轻欢任她们为自己添衣,又整理好压得起了皱折的裙摆,直到都妥当了,才幽幽的开口问道:「刚刚宰相大人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三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最后还是由福全回答:「是的。」
「你们仨是殿下留给我的人,就算是在宰相面前,我也没让你们回避,就是不怕给你们知道所有事情。」
三人又迅速地互看了一眼,这才垂下头来,异口同声的回道:「谢太子妃信任。」
任轻欢的脸上仍是平静无波,语气轻柔的说道:「既然你们都听见了,就该知道咱们将要做的事有多凶险。事若成了,便可保东宫不会有失,自然会有你们的好处。事若失了,不单是太子殿下、小皇孙和我,怕是连你们也会受到牵连。」
「奴才明白。」
在这永安宫里,下人和主子的命运是连结在一起的。如果太子他日登基为皇,他们这些东宫的奴才便一跃成了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而若是贵和宫夺得了储君之位,又怎可能放过他们这些在太子和太子妃跟前伺候过的人?
「好。」任轻欢点了点头,再道:「我当初嫁入东宫,没有从娘家带来什么人。但殿下既然把你们放在我身边,便是把你们当作了心腹。殿下的心腹,也就是我的心腹。」
三人把头压得更低,没有答话。
「明天开始,我要你们去探听各宫娘娘的消息,她们喜爱什么吃食,每天心情如何,我全部都要知道。能做得到吗?」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福全开口回答:「回太子妃,能做到的。」
也许,太子妃还没有在宫中建立起网络,但太子殿下有。而太子妃今天跟他们说这番话,便是明白如今这情报网掌在谁的手里。
殿下把福全放在太子妃的身边侍候,自然不只是放了个人在西殿,而是把福全手中抓着的东西也一并交给了太子妃使用。
「很好。」任轻欢扯起一抹笑,这才继续往前走出了侧殿。
西殿的其他宫人守在殿门外,见太子妃出来了,头也不抬的跟在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往西殿走去。
怪不得福全要她多添件衣裳,黄昏到了,没有太阳照耀的东宫格外寒凉。任轻欢不自觉地拉紧了胸前的披风,缓步前行。
今天没有歇晌,又跟父亲聊了那么久,但人却是半点也不觉得疲惫。
太子.....凌承业居然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连她那老谋深算的父亲也被说服,在她最无助的时刻挺身而出。
到底是想得有多远,才能在出征前把这些事情都筹办好?
她是真的让他很放心不下吧?
那人离宫这么久,任轻欢却还是能感觉到他就守在自己身旁,用尽方法护她周全。
当任轻欢慢步至南厢时,天色已经更加昏暗。她刚进南厢便看见在南厢旁边的小竹林上悬挂起的花灯。
触目尽是红红黄黄,像是有无数只萤火虫停歇在竹林里,神秘且耀眼。
此情此景,光彩夺目,很美。
任轻欢驻足,欣赏着前方的景致。
在竹林和花灯海的包围下,有座小亭子。
亭子四周垂挂着挡风的轻纱,一个俏丽的人儿像算准了时间似的,笑颜如花地掀起轻纱,款款出迎,朝任轻欢屈膝为礼。
任轻欢微眯起眼,美人美景,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