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好整以暇:“当初哥哥接镖可是请了第三方中人鉴定,货镖估价一万两白银,你们若是不认可,为何要请哥哥以此价格收取费用押送?”
十取其一,一万两的货镖一千两的工钱,货银两讫,白纸黑字,交货期限和逾期赔偿也写的分明。
“炎炎夏日,我怀着身孕就指望那珠子消暑安神呢,这珠子安神清脑,祛热消暑,你居然赔了三万两银票就想揭过此事?你知晓我是何人吗?”
宋瑾丝毫不肯退让:“四海镖局接镖送镖,只认契书、封条。”
不知是因为孕妇情绪容易躁动还是宋瑾的名字刺激到了南宫婉儿,本想隐匿身份的她突然暴走了:“我天渝公主、秦王妃,我肚子里是当今天子的皇孙,即便是在本公主肚子里,胎发都比你个草民的腰粗,脐带都比你的命长,你懂夏日里高龄产妇有多难熬?你可知酷暑中作月子有多憋闷?这一切都赖那颗鲛人泪,如今被你哥哥给弄丢了,三万两就想赔偿了事?可真是想瞎了你的心!”
宋瑾这样针尖对麦芒,要的就是南宫婉儿暴躁之下情绪失控,露出端倪。
此人心狠手辣,且野心极大,若宋瑾真的是一个总镖头养在深闺的小妹妹,必定不会明白这里的弯弯绕。
但是本来就是秦王府出来的人,她太知晓独孤世安手中的权力有多大了。
尤其这趟镖还涉及到公主、王府侧妃、一个未出世的皇孙,如此重要的物件堂堂秦王府居然去找个镖局来押送?
就如同麦当当叔叔肚子饿了跑去吃啃大鸡。
可笑至极,荒诞至极。
是大陈要灭亡了,还是天渝吃不上粮了?小小民间镖局竟然要给皇家保驾护航了?
同时她也明白,宋城此刻必定凶多吉少,南宫婉儿这样大剌剌跑上门来吃绝户,以她的狠辣手段,会给宋城留活路?
宋瑾做惶恐状,连忙躬身行礼:“原来是秦王妃大驾光临,民女无礼了,不知秦王妃要我们镖局如何赔偿?”
完全是一副被权贵震慑,任由对方予取予求的孬样。
“算你还明白些事理,莫要听信你那管事胡言乱语。只要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们秦王府里倒也不缺你那三万两银子,镖局也还是你宋家的镖局。
非但如此,本公主还做主将这三万两银票全都给你做嫁妆,将来即便是你哥哥真的不在了,你有银钱傍身不愁嫁,到时候作为生意的合伙人,我也可以帮你留意京城里的权贵,一旦攀上高枝你可就成了奉京城里的贵妇,再不是低贱的商户身份。”
原来,南宫婉儿一直来势汹汹,不过是想要吓唬住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签署下文书,答应每个镖局安排几个人进去,她就不追究镖局弄丢了她无价之宝的赔偿问题,不但如此,她还会利用手中的人脉帮助镖局拉客户。
宋瑾冷哂,这是把别人当成了傻子啊!
说是不追究责任,可每个镖局分部的账房、掌柜和副镖头的位置都必须由她来指派人,掌握了这三个人,基本上就把镖局掌握在手里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趟镖就是给宋城量身打造的一个局。
他们哪里是要押送什么鲛人泪,他们是调虎离山之后暗度陈仓,想要在四海镖局群龙无首又内忧外患时将镖局掌控在手里。
对方的套路并不高明,但是在己方丢了镖的前提下再加秦王府这个背景,操作起来就容易多了。
就算是南宫婉儿真的等着用这颗鲛人泪,这玩意也是钓走宋城的鱼饵。
把宋城弄死在路上随便的某个地方,鲛人泪左手倒右手依旧又回到南宫婉儿手里,同时捏着这个短,宋城唯一的亲人又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几句话便可吓得她方寸大乱。
南宫婉儿兵不血刃的成了四海镖局暗地里的东家。
可以说,宋瑾开镖局的目的是什么,南宫婉儿抢镖局的目的就是什么。
信息、武力,掌握着这两个要素,只要不像宋瑾那样往死里作,就足可以在消息闭塞的冷兵器时代横着走。
南宫婉儿准备得十分充分,甚至还十分贴心的拿出一份暗坑处处的契书要宋瑾按手印画押。
一旦宋瑾签了字,就成了那种放在明面上顶锅的法人,好事没有她,坏事全是她。
宋瑾犹犹豫豫,一反之前不知南宫婉儿身份时的尖锐:“可……可镖局里的事情,阿瑾做不得主啊!”
“整个四海镖局都是你哥哥的,你哥哥现在不是死了便是逃了,你是理所应当的新东家,如何做不得主?”
南宫婉儿在这跟个草民啰嗦许久已经有些不耐,高高隆起的肚子让她很不舒服,天气也热,她鬓角碎发被汗水浸湿,粘哒哒的甚是难受。
宋瑾使劲憋红了眼圈:“王妃您怎么可以这般说话?哥哥根本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正在赶来的路上,阿瑾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嘤嘤嘤~~”
宋瑾化身嘤嘤怪,唱念做打,像秋日午后小憩时的苍蝇,围着南宫婉儿一边哭一边说一边说又一边道歉,南宫婉儿只要一说签字画押,宋瑾就哭,气的她大肚子像个气蛤蟆。
南宫婉儿只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害怕被这个鹌鹑一样的毛丫头给气得流产,只得拼命隐忍着脾气问:“那你究竟是画押还是不画?赔偿还是不赔?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吧?”
宋瑾可怜兮兮绞着手指头,小声嘚嘚:“那不是还有五日才逾期么?若这五日我哥哥平安归来,王妃所说的一切办法都用不上的。”
南宫婉儿双眉拢成一个“川”字,真想告诉这蠢丫头,你哥可能今日都过了头七,别在这痴心妄想了。
她派出的人已经飞鸽传书回来,鲛人泪都落到他们手上,宋城负伤逃进他们事先布置好的毒瘴丛林,绝无生还的可能。
只是这件事没办法宣之于口。
“我倒是低估了你,想不到你还挺有主见,那我就等五日,既然你这般不识抬举,五日之后本公主要你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的离了这奉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