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一个意外之喜！
有书院的众多夫子在场，李牧并没有急着提升自己的境界，而是与众夫子一般，将注意力放在了炎晶石板上所显示的“射”字号传功室内的画面。
只见这个时候，卜商和宋三通所身处的环境，乃是一片茂密的丛林。
一棵合几人难以环抱的巨大参天古树上，忽然落下了一只毛发黢黑、体型庞大的红喙渡鸦。
这只渡鸦嘴里衔着一大块血淋淋的鲜肉，双爪踩在一根数尺粗细的枝丫上。
树枝距离地面足有十几丈高。
片刻之后。
一只浑身毛发打理的十分柔顺的灰毛狐狸，自树底的一个洞窟中钻了出来，它冲枝丫上的那只红喙渡鸦口吐人言道：“漂亮的渡鸦先生，您最近还好吗？”
停落在十几丈高枝丫上的红喙渡鸦没有理睬它。
然后又见灰毛狐狸眼珠滴溜溜一转，继续冲红喙渡鸦开口。
“尊敬的渡鸦先生，您长得实在是太俊朗帅气了，看看您光彩夺目的羽毛，看看您那尖锐锋利的红喙，恐怕在同族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吧？对了，听大家说您的声音更是威严霸气，让人闻而生畏，不知小子是否有幸听一听您那慑人的嗓音呢？”
可惜。
任这只灰毛狐狸如何诱导，停落在枝丫上的那只红喙渡鸦，就是不肯张嘴。
恰在这时。
传功室内的卜商和宋三通来到了这棵树下。
这一次，两人身上则多了一些辅助的工具，身后均自背着一把长弓和一个插有几支箭的箭囊。
那只灰毛狐狸见到两人，连忙向两人开口求助道：“尊敬的人类，本狐是您最忠实的朋友灰狐阿狸呀，阿狸已经好几天没有饱餐一顿了，想请人类朋友帮忙射掉那只红喙渡鸦口中的鲜肉，不知朋友可否愿意出手相助呢？”
来了！
耳听灰毛狐狸向卜商和宋三通发起了求助信号，传功室外守在炎晶石板前的众夫子们顿时便知道，属于“射”字号传功室内的关卡已经来了。
这回，大家有了前面“礼”和“乐”字两间传功室的前车之鉴，于是都聪明地没有开口讨论，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看卜商和宋三通两名弟子分别会做出什么反应。
“乐”字号传功室内，可以清楚地见到，两人在听完灰毛狐狸的求助后，脸上均露出一丝犹疑的表情。
显然都在迟疑，要不要用背后的弓箭射掉那只红喙渡鸦口中的鲜肉，给这只求助的灰狐。
片刻之后。
位于传功室左侧的宋三通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把取下后背的长弓，然后搭上羽箭，将弓弦拉满，箭尖遥指树上那只红喙渡鸦口中的鲜肉。
可以明显看到。
在宋三通用箭尖对准树上的红喙渡鸦时，这只渡鸦眼中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但它的双足就如同被镶嵌于树枝之上一般，一直没有飞离。
与此同时。
位于传功室右侧的卜商也同样取下长弓和羽箭，接着拉弓搭箭，却将箭尖对准了一旁的那只灰狐。
“嗯？”
乍见这一幕，传功室外守在炎晶石板前的众多夫子，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一抹惊诧之色。
段青终于找到了一个攻讦李牧师徒俩的机会，当即冷哼一声，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教出来什么样的弟子。这只灰狐已经饿了好几天，不过是想要求渡鸦口中的一块鲜肉而已，那个卜商不说帮它从渡鸦口中射下鲜肉，居然还想要它的性命，当真是狠毒至极！”
“是啊，前两关卜商确实足够理智，处理的要比宋三通好上一些，但这一关卜商未免有点草率了，它将箭尖对准饿了几天的灰狐，岂非是让弱者寒了心吗？”
“不错，看来这一关已经没有任何悬念，胜出的将会是宋三通了！”
……
一些夫子在给出自己的结论时，还不忘瞥了一眼旁边的李牧，眼中所露出的神情充满了古怪。
段青更是得意洋洋地望着李牧，道：“李牧，本夫子早说了让你别得意太早，哼哼，前两关不过是你那个弟子卜商侥幸赢了三通两局罢了，真正到了考验人性的时候，这个魔佛教的弃徒果然本性就暴露了。你且等着吧，后面几关他还会继续败下去。”
“哦？”
李牧大有深意地斜睨了他一眼，道：“段夫子，眼下第三关的结果都还没有出来，你确定自己的弟子宋三通就赢定了？”
“那是当然！”
段青踌躇满志道：“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前两关的求鲤童子和巨鹰都是通关的关键，只要按照他们所提出的要求去做，那么就必然能够通关。原本这一次本夫子还当他们两人会同时破关，取得一个平手之局。嘿嘿，谁曾想你那个弟子卜商竟突然降智，选择了对灰狐出手。”
李牧耸耸肩道：“也许，降智的不是他呢。”
闻言。
段青顿时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丝毫不顾及半点形象地“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李牧，你有没有听你在说什么，你……”
突然，他的笑声到这里戛然而止。
只因在这一刻，“乐”字号传功室内的卜商和宋三通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羽箭。
“噗！”
卜商因为距离灰狐比较近，所以手中的羽箭最先射中灰狐，旋即，“乐”字号传功室的大门应声开启。
而这个时候，宋三通的那支羽箭兀自保持飞射向十几丈高的巨木枝丫上那只红喙渡鸦的姿势。
传功室大门打开，也就预示着这一关的关卡成功通过。
同时。
便也代表着，卜商的选择是对的，灰狐说谎了，真正含冤的是那只蹲在巨树枝丫上的红喙渡鸦。
“怎么会这样？”
看到这一幕的段青，再也没办法保持淡定了，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道：“不对，一定是问天塔出错了，三通明明是按照前两关的思路，选择完成那只灰狐的心愿，将渡鸦口中的鲜肉射掉来喂饿了好几天的灰狐，为何这一关胜出的不是他？这不合理！”
“咳咳！”
这时，连一向与他关系不错的岑夫子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显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岑夫子干咳两声，略显尴尬地道：“段夫子，这问天塔里的情景模式，乃是院长根据自己过去的经历所模拟出来的真实场景，所以是断然不会出错的。”
段青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些失态了。
奈何这一关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因何胜出的会是卜商，于是不甘地道：“可……为何三通依灰狐所言，射箭从渡鸦口中取肉，是失败的做法。而卜商反射灰狐一箭，却成功通了关呢？”
其实这一点，也是令场中不少夫子所疑惑不解的。
就在这时，李牧淡淡开了口，道：“很简单，那是因为那只灰狐一直在欺骗和诱导大家。从一开始它从树洞下出来，就在诱骗那只渡鸦开口。
“而渡鸦一旦开口，那么它口中的鲜肉必然就会掉下来成为灰狐的食物。奈何渡鸦意志坚定，始终没有被花言巧语的灰狐所欺骗。
“随后，灰狐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卜商和宋三通的身上，试图扮可怜用几日未进食来骗取他俩的同情心，好诱导两人出手从渡鸦口中取肉。
“所以，要破这一关，关键点在于如何尽快地赶走这只狡猾的灰狐。卜商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对它射出了一箭。”
听完李牧的解释，不少夫子琢磨了片刻之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然而。
段青却不赞同地闷哼一声道：“李牧，凭什么你说那只灰狐是狡猾和代表欺骗，而那只渡鸦则是正义良善的一方？哼，本夫子还说那只渡鸦缺少同情心，不肯将口中的鲜肉喂食饿了好几天的灰狐，它才是过错方呢！”
李牧宛如看二傻子一样冷冷地瞥了他一记，道：“段夫子，你道那只渡鸦为何眼见灰狐和卜商宋三通都要从它口中抢肉，却偏偏死心眼地守在那棵巨树的枝丫上不肯离去？”
没等段青给出回应，便听他继续冷声开口道：“如果你细心点就会发现，在那只渡鸦的不远处，有一个鸟巢正搭建在枝丫的中央，里面还露出了几只嗷嗷待哺的雏鸟。所以，渡鸦是等着用自己口中那块鲜肉，去给它的孩子们喂食啊！”
经李牧这么一提醒，众夫子在脑海中仔细回应一番，的确隐约记得红喙渡鸦所待的那根树枝上有一个圆形的鸟巢，其中似乎探出了几颗小脑袋。
段青虽然德行有亏，但毕竟也是聚灵境的修为，他只需将方才发生在“乐”字号传功室内的一幕在脑海中回溯一番，同样也能发现那个鸟巢以及里面嗷嗷待哺的雏鸟。
所以。
这会儿即便是他，也变得缄默无言了下去。
正所谓事实胜于雄辩。
人家渡鸦口中衔着的那块鲜肉，原本是打算去喂食它巢穴内那些嗷嗷待哺的雏鸟们，因而，就算灰狐当真是饿了好几天，这个时候想找渡鸦要肉，却也着实不应该。
遇到这种情况，卜商拿箭射它，的确没有错。
反而宋三通若是成功射掉了渡鸦口中的那块肉，就极有可能让渡鸦哺育的那些雏鸟统统饿死。
由此一看，卜商和宋三通两人高下立判。
被李牧这么一通有理有据的分析之后，先前还有几分歇斯底里认为是问天塔误判了的段青，此时此刻，已经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彻底蔫了下去。
皆因这问天塔第一层“礼乐射御书数”六间传功室所代表的六关，卜商已成功拿下了“礼乐射”三关，后面只需他再拿下一关，那么宋三通便必败无疑。
而一旦宋三通在这场比试中败了，也就预示着他段青在天问书院的执教生涯到此为止了。
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如同与李牧打赌的那样，输了之后向卜商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还大声宣扬自己是不肖弟子！
与忐忑不安的段青不同。
这个时候，李牧的脸上如同古井一般，没有露出任何波澜。
就仿佛。
卜商的取胜，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李牧所招收的这三位被系统选中的弟子，均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人品和德行都是上上之选。
甚至在儒家学说最讲究的“仁、义、礼、智、信、孝”等各方面，无欲无求的卜商，尤胜心中还怀有一份报仇理念的周子路。
至于涂山灵儿，那完全是一张白纸的小迷糊，这个隐去不谈。
故而。
当段青同意拿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与卜商比较谁的德行更胜一筹之时，李牧心中完全没有半点担忧。
因为他清楚，在这方面，卜商必胜无疑！
这会儿，李牧反倒对问天塔第一层六间传功室内的情景模拟比较感兴趣了。
如果说“礼”字号传功室，帮童子卧冰求鲤，代表的是孝悌。
而“乐”字号传功室，割自己身上的肉喂那只巨鹰，从而换取岩雀的性命，代表的是仁爱。
那么在“射”字号传功室，拒绝狡猾的灰狐提出的无理要求，帮助那只准备哺育雏鸟的渡鸦赶走这只企图夺取其口粮的灰狐，代表的就是睿智了。
也就是说。
眼下问天塔第一层已经出现了“孝悌”、“仁爱”和“睿智”三项有关儒士品行的考核。
那么剩下的三项相比应该就是有关“忠义”、“诚信”以及“忍让”三种考核了。
而拥有这般强大的系统考核儒士品行之功能，仅仅还只是问天塔的第一层，在它上面，可是还有着七层呢。
也是到今天李牧才知晓，原来他对问天塔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他的前身的确曾经凭借聚灵境的修为，闯到了问天塔的第三层，但那时仅仅只是在问天塔处于闯塔榜状态之下，可以说不过是此塔模式最简单的考核。
这座塔真正的核心，乃是眼下它可以模拟出的那种宛如你能够亲身经历一般的情景模式。
这种状态下的问天塔，甚至让李牧怀疑它是不是已经超脱出了神器的范畴，而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品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