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我跪在徐家祖坟那道狰狞的龟裂地缝前,胸口新生的龙鳞好似尖锐的利刃,正一点点往心口钻去,剧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昨夜从地宫带出的青铜罗盘,此刻正悬浮在墓碑上方,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罗盘盘面的裂痕中,缓缓渗出金红色的液体,如同鲜血一般,将“徐公讳远山之墓”几个字染得触目惊心,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诅咒。
祖父坟头的引魂幡,在这无风的夜晚突然自燃起来,火焰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燃烧后的灰烬,在惨白的月光下缓缓凝聚,竟化作四行血诗:
“逆天改命违阴阳,
龙鳞噬心血作霜。
若求一线生机现,
当斩亲缘祭上苍。”
就在这时,地缝中猛地探出一只覆满青鳞的利爪,好似从地狱伸出的恶魔之手,一把扣住我的脚踝,狠狠地往下拖拽。腐土簌簌地落入深渊,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我惊恐地看到底下密密麻麻排列着的棺材——徐家七代祖坟竟然全部移位,此刻正呈北斗状,拱卫着一口描金红棺。那棺盖上钉着九根桃木钉,每一根钉头刻着的生辰八字,竟然正是我的!
“原来我才是最后的镇物......”我绝望地抠着墓碑边缘,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就在这时,腕间的铜钱突然变得滚烫,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七枚永乐通宝从皮肉中挣脱而出,在空中飞速旋转,摆出一个残缺的北斗阵。当最后一枚铜钱归位的瞬间,地缝深处传来一声铁链断裂的轰鸣,仿佛是命运枷锁被打破的声音。
红棺应声开启,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棺中猛然窜出九条由符纸凝成的锁链,每一条锁链的末端,都拴着历代族长的灵牌。灵牌上的朱砂字迹正在迅速融化,化作一滩血水,汇成血溪,缓缓渗入地缝之中。我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自行分解,又重新组合,化作九根金针,直直刺入我周身大穴。在这钻心的剧痛中,我的意识仿佛被拉回了三百年前:
初代族长徐远山神色肃穆地站在法坛前,手中紧握着七星剑,猛地劈向自己的影子。被斩落的影子扭曲变形,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条黑龙,张牙舞爪地钻入他尚在襁褓中的长子体内。一旁观礼的刘伯温抚掌大笑:“好个偷天换日!以嫡子为皿,养龙脉为蛊,徐家可享三百年......”
然而,这幻象却被突然袭来的地动山摇打断。只见祖坟群开始剧烈塌陷,土石飞溅。我身不由己地坠入红棺之中,就在落入棺内的瞬间,棺内突然亮起七十二盏鲛人灯,幽蓝的灯光照亮了棺壁上密密麻麻的《夺舍咒》。那些符咒好似活物一般,迅速爬满我的全身,在皮肤上烙下一道道焦黑的龙形纹路。胸口的龙鳞已经覆盖了半边身子,每一片鳞下,都传来先祖们若有若无的呓语:
“时辰到了......”
“该还债了......”
“入棺成仁......”
棺盖轰然闭合,将我困在这黑暗的世界中。在这绝望的时刻,我慌乱地摸索着,摸到了腰间那对合璧的二十八宿玉珏。就在触碰到玉珏的瞬间,玉珏突然自动嵌入棺底凹槽,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整口红棺竟化作血色琉璃。透过这琉璃棺壁望去,天空中的北斗七星竟然倒悬如钩,勺柄直指东方那渐渐泛白的天际。
“天枢移位,紫薇蒙尘,这是逆星改命的征兆!”我猛然想起《撼龙经》末篇记载的禁术。来不及多想,我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玉珏上。刹那间,二十八宿纹路突然投射在棺壁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当“亢金龙”星宿亮起的那一刻,我周身的龙鳞开始一片片剥落,带着血肉坠入棺底深渊,每一片鳞片的剥离,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在这剧痛之中,九道祖魂从伤口钻入我的经脉,好似汹涌的潮水。他们在我的灵台识海里显形,呈九宫方位将我紧紧围住。初代族长的魂魄高举着七星剑,剑锋映出我此刻的模样——半张脸已化作龙首,左眼赤红如血,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神。
“徐家男儿生而为祭,这是你的命数。”七世祖的灵牌悬浮在剑尖,声音冰冷而无情,“借龙脉续运三百载,如今该用你的魂魄填......”
话还未说完,东方突然传来一声晨钟,悠扬而清脆。一缕曙光穿透棺壁,正好照在二十八宿的“心月狐”方位。我心中一动,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福至心灵地抓住这道天光,任凭它在掌心凝成一把光剑。我怒吼道:“三百年因果,今日斩个干净!”
光剑横扫而过,所到之处,祖魂发出阵阵惨叫,瞬间化为青烟消散。棺壁上的《夺舍咒》开始逆转流动,那些焦黑龙纹竟从我的皮肤缓缓剥离,在空中聚成一条残缺的龙灵。当最后一道咒文剥离的瞬间,红棺轰然炸裂,我重重地跌落在老宅废墟之间,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刻有“逆天改命”的龟甲。
朝阳跃出地平线的刹那,金色的光芒洒遍大地。龟甲的裂痕中,迸出四句新谶:
“剥鳞去角逆乾坤,
自断亲缘换命轮。
莫道风水轮流转,
我命由我不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