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褂子的民兵,正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李云龙走上前去,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老乡,你好。”
民兵愣了一下,认出他们身上穿的军装,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哎呦,是八路军同志啊!快,快进屋里坐!”
李云龙摆摆手,指了指操场的方向:“我们不进去了,就在外面这操场上等会儿吧。”
民兵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操场?这……要不你们还是在屋里坐着吧,教室多的很,外面风大。”
孙德胜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故意压低声音说道:“老乡,我们是来招兵的,怕吵着孩子们上课,就在操场上等着吧。”
“招兵?”
民兵愣住了,脸上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但很快又恢复了热情,只是笑容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自然了。
“哦哦,招兵啊!那……那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这就去跟老师说一声。”
民兵说完,转身就往教室里跑,脚步匆匆,似乎有些急切。张大彪看着民兵的背影,压低声音说道:“团长,这老乡,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李云龙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教室门口。
没过一会儿,教室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旧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孩子,大的十四五岁,小的只有七八岁,一个个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些穿着军装的人。
老师快步走到李云龙面前,热情地伸出手:“欢迎欢迎!各位八路军同志,快请进屋里坐!”
李云龙笑着握了握老师的手:“老师,您好!我们就不进去了,就在这操场上和孩子们说几句话就行。”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云龙的意思,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孩子们,这位是八路军的团长,李团长,他们是来咱们村里招兵的,大家鼓掌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孩子们的脸上充满了好奇,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和向往。
李云龙心里微微一沉,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脸上堆起笑容,李云龙先使用了以往行之有效的套路,跟老乡和孩子们拉家常,问苦问难,一问一个准儿。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语气显得和蔼可亲:“孩子们,你们平时在村里,有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啊?比如说,有没有地主老财欺负你们,或者谁家大人不讲理,让你们吃不饱穿不暖的?”
孩子们互相看看,脸上都带着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这位八路军叔叔为什么要问这些。
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孩儿,黑亮的眼睛望着李云龙,脆生生地回答:“八路军叔叔,一开始确实有,不过我们去公安局报警,大狗就警察叔叔带着把坏人抓走了,现在没有了。村里人都挺好的,也没人欺负我们,吃的也挺好的,学校里每天都有饭菜,想在学校吃或者回家吃都可以。”
另一个小女孩儿也跟着点头,稚声稚气地说:“是啊是啊,老师对我们也好,经常给我们发糖吃。”
李云龙笑容僵在脸上,一时语塞。
这情况,他真是头一回遇到。
以往进乡做群众工作,哪次不是老乡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地主老财的罪行,哭诉生活的艰辛?怎么到了这卧龙村,画风全变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中山装老师,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苦笑着说:“八路军同志,您可能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这卧龙村,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您刚才问孩子们有没有受委屈,这话说反了,在这里,孩子们才是‘权力’最大的。”
李云龙愣了一下,没明白老师这话的意思。
老师指了指教室,压低声音说:“就说这学校吧,前些日子,有个新来的老师,不了解情况,稍微说了学生两句重话,结果,学生直接跑公安局告状,说老师侮辱学生。您猜怎么着?公安局直接把那老师给‘抓走’了,说是要送到局子‘学习学习核心价值观’。”
老师顿了顿,又指了指自己,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前两天才接手这个学校的,这儿的规矩,我算是领教了。孩子们,那是真真惹不起,不准骂,不准罚,说话都得小心翼翼地哄着。哎,现在的先生,难当啊!我还要搞零食发糖给孩子们,免得红警团的人来调查的时候孩子们暗中有怨气给我差评,把我也弄进公安局了。”
李云龙听得目瞪口呆,他当了这么多年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可这小山村里的“教育新风尚”,还真是让他开了眼界。他心里暗自嘀咕,这哪里是学校,简直是“小祖宗”集中营啊!
不过,李云龙毕竟是李云龙,脑子转得快。
既然苦情戏唱不通,那就换个路子
按照李云龙的见识,地主家的孩子基本都想干大事,建功立业。
于是,他收起略显僵硬的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
“孩子们,你们现在生活是挺幸福的,吃得饱,穿得暖,没人欺负。可是,你们就只想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吗?难道你们不想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让更多的人也过上你们这样的幸福生活吗?”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饵:“你们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也能像我们一样,穿上这身军装,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孩子们听到“建功立业”、“大英雄”这些词眼,原本有些散漫的眼神瞬间聚焦,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刚才还稀稀拉拉的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如同夏日午后的池塘,蛙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我要当将军!像老师说的卫青、霍去病那样!把匈奴人打得哭爹喊娘!”一个身形壮实,足足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攥紧拳头,挥舞着手臂,脸涨得通红,仿佛已经身披铠甲,驰骋沙场。
“我要像三国里的诸葛亮一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用脑子打仗,不费一兵一卒,也能让敌人灰飞烟灭!”另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要像燕王朱棣学习!亲征五次蒙古草原!碾压敌人!”一个矮个子男孩,兴奋地跳了起来,仿佛已经骑着马匹,所向披靡。
孩子们的想象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广阔的草原上自由驰骋,各种豪言壮语脱口而出,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对英雄的渴望和憧憬。
刚才的沉闷气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和探寻:“八路军叔叔,如果我们参军了,能当什么官啊?”
李云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群孩子如此“务实”,竟然直接问起了“官位”。
不过,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团长,这点场面还是应付得来的。他哈哈一笑,故意提高嗓门,洪亮的声音盖过了孩子们的议论声:
“咱们八路军,讲究官兵平等,没有谁天生就是官老爷!想要当官,就得从最基层的战士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用战功说话!”
孩子们一听要从“新兵”做起,刚才还高涨的热情顿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兴奋的脸庞瞬间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失望和不满。
“当新兵啊?新兵有什么意思?”
“新兵要站岗放哨,还要帮老兵洗衣服,听说还要叠被子叠成豆腐块,好麻烦的!”
“我才不去当新兵呢!要当就当将军!最少也要当个营长团长吧?”
孩子们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公开的质疑,一个胆大的男孩,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说道:
“八路军叔叔,你当了多少年新兵才当上团长的啊?要是当几十年新兵才能当将军,那我都老了,还怎么当英雄啊?”
孩子们的童言稚语,却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子,扎得李云龙哑口无言,笑容僵硬在脸上,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蹩脚的店小二,费尽口舌推销“英雄梦想”,结果孩子们却嫌弃“起步价”太高,直接表示“不买账”。
老师见状,连忙站出来“救场”,他清了清嗓子,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对着孩子们语重心长地说道:
“同学们,李团长说得对,‘猛将发于卒伍,宰相起于州郡’,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就必须脚踏实地,从基层做起。只有和战士们同甘共苦,才能真正了解他们,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员,才能带领大家走向胜利!”
老师的话音刚落,一个孩子立刻举手反驳道:
“老师,《史记》里记载的霍去病就不是从基层做起的啊!他十七岁就当将军了!他也不和士兵同甘共苦啊,听说他打仗还带着汉武帝的厨子呢,行军打仗的时候还能吃上热饭热菜!”
另一个孩子也跟着帮腔:“对啊对啊,李广将军倒是和士兵同甘共苦,结果呢?他带的兵都跑光了,都跑到霍去病那里去了!人家士兵又不傻,谁能带他们打胜仗,他们就跟谁!谁管你将军是不是和他们一起吃糠咽菜啊!”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将老师和李云龙驳得哑口无言。
李云龙感觉自己就像是遇到了秀才,有理说不清,这群小家伙,小小年纪,懂得还真不少,句句扎心,简直比他手下的那些刺头兵还难对付!
李云龙眼珠一转,心想这群小崽子,油盐不进,老子当兵几十年,还没被谁给噎成这样。不行,得想个法子,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官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卖了个关子,脸上堆起笑容,神秘兮兮地说:“嘿嘿,其实,想当营长,团长,也不是不可以嘛!”
这话一出,不光是孩子们,就连站在一旁的张大彪、孙德胜,还有警卫员虎子,都愣住了,竖起耳朵,一脸好奇。他们团长又想出了什么妙计?
李云龙得意地扫视一圈,吊足了胃口,这才慢悠悠地抛出他的“妙计”:
“这样,你们自己去招人!能招来一百个,老子就让你们当连长!招来三百个,营长就是你们的!要是能拉来一千号人……啧啧,团长,也不是不能考虑!”
他搓着手,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这群小家伙为了当官,满大街拉壮丁的场景。在他看来,当官哪有那么容易,不得付出点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