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仰起头,一双睡凤眼被血丝充满,胸口窒闷的连嗓音都哑了:“不要!不能让别人发现我见红了!”
燕儿不解道:“姨娘,你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秦昭昭挣扎着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秦家蒙难,就连维儿,维儿也...
她极力忍住泪:“若今夜惊动了老夫人和大爷,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要是保不住,你我就都得死在这儿!”
燕儿急道:“姨娘,你都见红了!大夫若不来给姨娘诊治,如何能保住!”
秦昭昭悲怆的闭上眼睛,燕儿说的她岂非不明白,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若孩子没了,她便会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下了决定:“你偷偷的从侧门出去,不要惊动任何人,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有些睡不好,请韩大夫来开些安眠的药饮。”
燕儿松了一口气,不敢耽误,立即出了屋子。
秦昭昭从枕头下拿出之前韩大夫开的保胎丸,倒在手心上。
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
看着这潮湿阴冷的屋子,秦昭昭毫不犹豫将它咽下。
窗牖外,目睹一切披着披风的绿珠匆匆离开。
李禾曦刚躺下不久,崔嬷嬷掌着灯进来说道:“公主,郊野那儿传来消息,说陆维殁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在国子监上犯了事被除名,这才送到郊野上多久就没了,咱们听来是不堪打击就去了,只能怪这孩子福薄,外人百张嘴千张嘴可就不一定了,说他羞愧自尽的,说陆府过于苛待幼子,将他送到郊野上不管不顾自生自灭去,怎么说怎么都是对陆府不好的话。”
崔嬷嬷一点就通:“老奴这就去提点露莹,让她多多在老夫人面前说道说道。”
崔嬷嬷刚下去,豆蔻又进来说道:“后罩房那位听说见红了,偷偷出府去请大夫了。”
李禾曦拢了拢头发,笑道:“也难为她怀着个孩子,刚平息自个儿父母的嫌弃和绝情,又要经历母家生意颓败牢狱之灾,如今面对丧子之痛,再是铁打的人也要倒下。”
“现在的她穷途末路,腹中的胎儿是她的保命符,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下,即使不稳也必须安然度过这段时日。”
豆蔻垂首:“若不是露莹贪婪狠心,怎会听底下的三言两语挑拨一下,就急不可耐的动手,陆维得的是风寒最是脆弱不经风的时候,她却让照顾陆维的婆子偷偷开窗,就连那看似厚厚的被衾里面塞得也都是成团的纸张,哪里能保暖,以致加重病情,撒手人寰了。”
李禾曦会意一笑,带了几分嘲笑意味:“露莹不愧是本宫的一把好剑,指哪儿打哪儿,作为陆之远的妾室倒显得屈才了。”
豆蔻拿了个手炉放在她手心里,“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瞧着绿珠也是个不简单的,有婆子看见绿珠今晚在后罩房里鬼鬼祟祟,偷听秦氏二人的讲话。”
月光洒在回字花窗上,在李禾曦的面貌上覆盖上了一层阴翳,越发显得冷清难以预测:“绿珠能从青楼妓子爬到陆家良妾的位子,不可能是个心思简单之人,她刚进府,无甚根基,秦氏怀着孕自然显眼,不先盯着她又盯着谁!”
“需不需要婢子派人盯着她?”
豆蔻看着李禾曦,神色深沉淡漠,有着让人平静的力量,“暂时不用,她是逼着老夫人得来的妾室位置,大爷对她恨不得眼不见为净,至少现在扑腾不起来。”
豆蔻点点头,将李禾曦被窝里的汤婆子重新换了个更暖的,掖了掖被子,说道:“公主早些就寝吧,婢子在外头守着,有什么喊婢子一声。”
李禾曦点头,也有了些睡意便重新躺下,豆蔻提了灯轻手轻脚出了暖阁。
而另一边,燕儿拉着韩大夫直直奔向了秦昭昭的屋子。
秦昭昭半倚在靠垫上,听到声响,张开眼睛,见是韩大夫来了,抓着被衾的手立时松了,她撑着身子,“韩大夫,请您万万保住我的孩儿。”
韩大夫放下药箱,忙说道:“还请秦姨娘将手伸出,老夫先把脉。”
秦昭昭不敢耽误,将衣袖上提了点,放在脉忱上,韩大夫三指用力按脉,脸色渐渐变得有些沉重。
直到他将手收回,脸色依旧没有恢复。
秦昭昭见状:“大夫,如何?有话直说便好,我能承受得住。”
韩大夫捋着胡须,“秦姨娘,忧思忧虑,气急攻心以致肾气亏损,惊动胎元,便导致胎漏下血,胎动不安。”
一句话讲完,秦昭昭的心沉了一沉,“韩大夫就说能不能保到我顺利生产。”
韩大夫面色凝重:“秦姨娘脉象细沉无力,为元气亏,又加之忧思过度,心神操劳太重,若心中郁郁不得宽怀,怕是撑不过三个月。”
秦昭昭心中一阵阵发寒,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忙撑着燕儿的手才不让自己倒下去:“还请大夫尽力让我撑到三个月。”
韩大夫时常出入大户人家为深闺妇人诊脉,多少心里明白深宅大院里面的弯弯绕绕,自然圆滑:“老夫在秦姨娘现在吃的保胎药里再加一味白术,秦姨娘胎漏下血,它正好能有扶正固本,补脾固胎之功效,是胎动不稳的良药。”
“至于秦姨娘的忧心,还需秦姨娘少思少虑,才能有助胎儿安稳。”
送走韩大夫后,秦昭昭仿佛泄了力一样瘫软在床榻上。
燕儿进来,看到她失了魂一样,月光漏进窗里,光影稀疏,惨淡如霜。
“姨娘,夜深了,大夫说您不能在胡思乱想,您好好睡一觉,等婢子将药熬好了,在服侍您起来。”
秦昭昭此刻连呼吸都是痛的,“燕儿,维儿已经没了,现在就连这个孩子也要离我而去,而我却还要利用他...”
燕儿又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浮现上来,她眼皮一跳:“姨娘...”
秦昭昭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她轻轻抚摸着肚子,“孩儿不枉你来人间走一趟,你死得其所,助为娘一臂之力,扳倒露莹这个贱蹄子,替为娘一雪前耻,为娘会给你超度的...”
燕儿打了个寒噤,秦昭昭一面流着泪,一面却说出这般悚人的话来。
她觉得,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