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小声点吧,那位可是咱们崔大人的心头宝,要是让崔大人知道你这般说话,小心他饶不了你。”
“惯会勾搭人的狐媚子,崔大人一世英名,怎么就想不开娶一个青楼娼妓回来。”
“……”
听到这些话,魏沅箬下意识地抬眸在梅园中搜寻那道身影。
果然,不远处的一棵红梅树下,一姿容艳丽的女子站在那里。
像是被人单独隔离出了一个区域,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她的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的锦缎大氅,将冬日的严寒抵御在外。
大氅上用金线绣着精美的梅花图案,朵朵绽放,正好与这梅园的景色相得益彰。
只见她此刻脸色煞白,局促地抓着手中的帕子。
那双漂亮的美眸中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局促和窘迫。
就是她了。
柳明月,吏部郎中崔钰之妻。
她今日,就是专门为她来的。
刚才那些人口中的崔大人,说的便是崔钰,太原崔氏的旁支。
上一届的新科状元,如今任正五品吏部郎中。
这个官职虽然不高,但在吏部的各大决策和官员考核中却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今日魏沅箬来赴宴,除了因为不好拒绝大长公主的邀约之外,主要就是为了眼前的崔夫人。
崔夫人名柳明月,出身青楼,是卖艺不卖身的歌伎,是伎,而非妓。
可到底是沾了“青楼”二字,大多自诩出身尊贵的官家女子都不愿意与之为伍。
崔钰跟柳明月的相识比较狗血。
崔钰虽乃百年世家太原崔氏旁支,可家道中落后,并未得到崔家相助。
进京赶考又倒霉遇上盗匪,将他仅剩的那点财物洗劫一空。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了盘缠的崔钰又病倒在了官道上。
所幸遇上了礼佛回来的柳明月,得她相救,为他治病,赠他钱财上京赶考。
两人虽暗生情愫,但柳明月是个清醒通透的女人。
从不曾想过能因为这点恩惠就心比天高,试图能攀上崔钰这根高枝为自己赎身。
更不曾想过崔钰会娶她为妻。
没曾想崔钰高中之后,不但替柳明月赎了身,还带着媒婆三媒六聘要娶柳明月。
哪怕多次被柳明月严辞拒绝,崔钰依然坚持不懈,最终还是把柳明月给打动了。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本是一段佳话,中间却出了一点意外。
大长公主膝下独女安宁郡主在皇帝宴请新科进士的宫宴上,看上了当时的新科状元崔钰。
大长公主很快便进宫请瑞文帝赐婚。
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一桩美事,却没料到,得知皇帝要赐婚的崔钰当殿拒绝了。
并直接向言明自己已经有情投意合的姑娘,也已经找了媒人下聘求娶那位姑娘了。
当时,皇帝不想伤了大长公主的脸面,想强行赐婚。
甚至不惜威胁崔钰,如果他敢拒婚,便取消掉他一甲进士的功名。
原以为这样便会威胁到崔钰,谁曾想崔钰也是个硬骨头,依然选择了拒婚。
最后还是当时的摄政王萧胤让皇帝打消了赐婚的念头。
皇帝也怕自己背上强行逼婚的骂名,只好作罢。
安宁郡主是大长公主跟已故驸马最恩爱那年生下的孩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没想到她第一次看上一个男人,竟然会被几次三番强硬拒婚。
她又气又恼,本想教训崔钰一番,偏偏崔钰软硬不吃。
再加上萧胤在其中警告了一番后,大长公主才勉强作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能让崔钰冒着抗旨的风险拒婚的女子定当是这京中顶顶好的姑娘,调查到的结果又让人万分错愕。
新科状元心仪的姑娘竟是一出身青楼的女子。
大长公主气坏了。
她本就记恨上了崔钰和那名女子,听说崔钰几次三番拒绝她女儿竟是为了一青楼女子后,大长公主彻底怒了。
她怎么能接受,她堂堂大长公主的女儿,在崔钰心中竟然比不上一个青楼娼妓?
可无论她用什么手段刁难崔钰,崔钰始终不为所动。
加上皇帝亲政在即,不想让皇家传出不好的名声,便暗中让人打压了大长公主的动作。
哪怕大长公主表面上安分下来,但仗着自己的身份做一些羞辱人的事是难免的。
就好比这一次的赏梅宴。
上一世,大长公主亲自给柳明月下的帖子。
哪怕夫妻二人都知道大长公主不安好心,可她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崔氏夫妇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若是拒绝赴宴的话,就是主动往大长公主手上递把柄。
为了崔钰不被为难,柳明月还是来了。
而魏沅箬之所以今天来赴宴,就是因为上一世发生的一件事。
柳明月就是在今天的赏梅宴上被人恶意推入荷花池中,再被大长公主的马夫所救。
之后便传出柳明月是故意落水意图勾引男人,青楼娼妓的身份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容不得她有半点辩驳的余地。
不知廉耻,低贱下作,一句又一句不堪入耳的骂声将柳明月碾压成污泥。
而两日后,柳明月被人发现死在距离崔府不远的巷子里。
被发现的时候,她衣衫不整,下.体luo露,死状十分不堪。
可见死前定是经历过惨无人道的折磨和摧残。
这样也就罢了,柳明月死后,没人同情柳明月的遭遇、
相反,京城到处都是谩骂柳明月的污言秽语。
造谣她自甘下贱,定是出身青楼的她寂寞难耐,勾引他人,才会落得那般不堪的下场。
没有人为柳明月喊冤,也没有人为柳明月说一句公道话。
污言秽语,甚嚣尘上。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将那些恶语在暗中推向顶峰。
奇怪的是,崔钰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官府或大理寺请求调查,只是默默地替柳明月收了尸,办了葬礼。
之后,他便带着年仅两岁的女儿照常生活。
但崔钰是个有能耐的,在裴烨步步高升的同时,崔钰也在一步步往上爬。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择手段,步步为营,最后坐上右相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