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石壁渗出的缕缕黑雾在容九指尖聚集又散开,他盯着穹顶垂落而下的暗红色锁链,耳边是兽鸣般的嘶吼。
一天前神冢开启,容九前脚刚目送完墨故知后脚就收到了墨家的消息。
“真是心急啊。”他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一股诡异的腥甜充斥鼻腔。
“容宗主说的哪里话,天大的宝贝近在眼前,难道你不心急?”
阴影里浮出一截青灰色指骨,敲在墙壁上的刹那,嘶吼声戛然而止。
容九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截指骨,“我倒没想过来的会是你。”
“好久不见啊,墨三长老。”
那人披着件褪色得发灰的鲛皮外袍,兜帽下隐约可见面具上的暗金色纹路。
“容宗主,墨家的混账想必此次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麻烦谈不上。”容九上下打量着来人,眼底不禁划过一丝暗讽,“墨家的秘术还真是有够······奇特的。”
“奇特?”墨三长老喉咙里滚出沙砾摩擦般的笑声,“容宗主客气了,直接说我们是疯子也无妨的。”
“获取力量嘛,不丢人。”
“获取力量没什么。”容九盯着墨三长老,眼神骤然锋利,“但我飘渺宗为此死了那么多人,墨家总要给个交代。”
“获取力量总要付出代价。”墨三长老屈指点亮烛火,顿时映照出南海大陆舆图。
“但我现在有个用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力量的机会。”
他抬手揭下面具,一双浑浊的眼睛渗出丝丝黑雾,皮肤下黑线交错游移。
“你!”容九猛地起身,心中大骇。
墨三长老见此却笑了起来,“容宗主不用担心,这不过是进化的过程。”
“吾辈修士与天斗与命搏,求得不过是得道飞升。”他摘下兜帽,裸露出的手腕只剩一截白骨,“四海将倾,我们这些人注定成为天道消亡的牺牲品,修炼,太慢了。”
“而尊者,他可以给我们一条更好走的路。”
“那就是进化。”
“四海将倾,天道势微,我们这些修士也会随之化作尘埃,世人都讲究顺天而行,逆天则为劫,但又有谁说过何为天?”
容九听到这里,额角不禁渗出一滴冷汗,“你到底想说什么?”
“凡俗界中有君主,君主就是他们的天,而当一个王朝倾覆,气数将尽之时,自然会有新的天出现。”
墨三长老袖中滑出一截透明的枝干,里面纷杂的黑线彼此交缠,看起来煞是诡异。
“而尊者,自会带我们找到新的天。”
*
时间回到神冢坍塌,只听“哎呦”好几声,空间法阵像是机枪豌豆射手似的“突突突”止不住的开始喷射。
而围在周围的各宗弟子长老,有几个好奇向前张望,被一击爆头。
“嘿!小师叔,竟然不疼。”寻岳被冲力弹飞蹲坐在地上,竟觉得身下软绵绵的。
墨故知临落地召唤出神舟安安稳稳坐了上去,闻言挑眉一言难尽,“你要不往下瞅瞅?”
在一片“哎呦”声中,寻岳缓缓低下头,对上了一双即将喷火的眼睛。
“我去!容宗主?!”
话音未落,一杆银枪破空而过,削下几缕碎发,须怀松从天而降,一个泰山压顶撞碎了容九刚蓄好的气。
“须怀松你个鳖孙,敢拿枪飞老子!”是裴青寂的声音。
寻岳这边刚想抬头,颤颤巍巍的手还没抬起就听见“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只留下一根倔强的中指。
还有一句,“小师叔······救······我。”
墨故知不忍直视,非常刻意地做了套眼保健操,“哎呀,你看这个树可真树啊。”
过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神冢彻底关闭,就连空间波动也彻底消失。
容九坐在弟子搬来的椅子上,看着叽叽喳喳的一群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怀松,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须怀松头上还插着不知哪冒出来的绿叶,眉毛微蹙,一本正经行礼道,“回禀宗主,弟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好,你不知,那她呢?!”
“嗯?”墨故知支着脑袋,眼神迷离,正在脑海中整理此行得到的线索,突然被点名,还有些发懵。
“你问我我问谁?”她摊开手耸耸肩,语气无辜,“一开始不就说了,神冢关闭的时间不定,它自己关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容九恨不得现在就把墨故知就地正法。
神冢虽然关闭了,但按理说空间阵纹应该还在,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看着墨故知一副无所谓的做派,笃定就是这个小兔崽子搞得鬼,可根本没有证据。
墨故知也深知这一点,无所谓勾了勾嘴角,毕竟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相信一群小孩儿竟然能毁了神冢的本源中心。
“容宗主,没事我们就回宗了,咱们,下次再聚?”
“墨故知,你好,好得很啊。”容九后槽牙磨得嘎吱作响,浑身肌肉紧绷,好像下一秒就会暴走。
他一开始还觉得这是块宝贝疙瘩,现在,去一边的宝贝疙瘩!他恨不得把她团成疙瘩一把子碾碎!
就在容九琢磨要不要半路揍归一宗一顿出出气的时候,一道有些沙哑的男声打断了此刻的混乱。
“比赛奖品已经分发给各宗负责人了,宗门大比结束,各位可以离开了。”
墨故知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不过无非就是墨家的人,出现在这里也不稀奇。
“如此,归一宗告辞了。”弗唯站出来终于终止了这场闹剧。
“小师叔。”浥青刚才不知去了哪里,此刻贴着墨故知的耳朵,眼睛瞥向另一处。
“那就是岳听松,他根本没进神冢。”
墨故知顺着浥青眼神的方向望过去,正看见寻岳和那人勾肩搭背,甚是熟稔,而岳听松则一脸茫然。
“回去再说。”
她神识外放,察觉到那抹白色身影后松了一口气。
“尘镜”是出不来了,好在相亦可以。
两天后,归一宗的灵舟降落浮岛,五小只连带着让尘,开始展示战利品并进行合理分配,俗称分赃。
“师父!师父!”余欢招呼渡山,当着几位师叔师伯的面倒出了好几麻袋的九天玄冰。
渡山物理上的眼冒金星,“这不会是九天玄冰吧?”
在得到余欢肯定的答复后,渡山差点抱起亲亲徒儿在天上飞一圈。
“神冢里还有这个?”弗唯额角青筋直跳,直觉后面还有更不对劲的。
“怎么没有,人家还用这玩意儿铺路呢。”说着看见慢悠悠往这边来的闲逸,“师父父——”
“这又是什么?”弗唯就说自己直觉准的可怕。
“佛教的金轮啊。”寻岳将金轮举过头顶,进行三百六十六度全方位展示,“我打算炼了它。”
弗唯:······这对吗?!
“这金轮的材质,炼神器都委屈它了。”闲逸同款星星眼,爱不释手,搂过寻岳就打算促膝长谈。
弗唯闭眼,这是真盗墓去了。
“师父!”浥青凑上前,小心翼翼捧着一个药瓶,“你看这个。”
馥郁的香气萦绕鼻尖,弗唯猛地睁开眼,有些犹豫道,“天魂露?”
见浥青点头,弗唯再次闭眼。
“还有百道花竹,万寿藤,温神莲······”
等睁开眼时,弗唯同款星星眼,去一边的道德谴责。
盗墓就盗墓吧,还不是容九让盗的。
再说,它放在那儿不就是给人拿的。
闲时夕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盯着须怀玉,眼中隐隐闪烁着期待。
好在须怀玉没有辜负这份期待,“这个,古籍上面的法衣,就是······”
话还没说完,手上已经空空如也,须怀玉看着闲时夕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咽下了那句,就是从白骨上扒下来的。
“你呢?”云之秋抱着胳膊,“你拿了点什么?”
“这个。”墨故知一脸平静丢出了个重磅炸弹,“神冢的本源核心。”
一时间,鸦雀无声。
翻草药的也不翻了,炼器的也不炼,试衣服的也不试了,就连抱徒弟的都放手了。
“你再说一遍?”弗唯颤抖出声。
墨故知掂量着手里的珠子,“我们把本源拿走了,所以神冢就塌了。”
“还真是你们干的?!”虽然早有怀疑,但亲耳听到弗唯还是脑瓜子嗡地一声。
“可以啊小师妹。”云之秋上手把墨故知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比起八师兄当年就差那么一点点吧。”
墨故知拿掉头上的大手,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留影石,“我这儿还有比本源核心更炸裂的东西。”
“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