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米跑在下午三点半开始。
观众台一眼望去全是人，更有甚者躲在阴凉地方看比赛。正值午后，太阳的热流很快弱了下去，多云天气体表温度不高也不低。
就在比赛开始不久，铅球的比赛随后而至。
铅球在草坪里举行，安阳和张羡要去集中听裁判员安排赛事。
最后只剩江忱没有项目，他站在草坪里看着奔跑的人，眼神静默淡然，似乎对眼前的赛事不感兴趣，却不得不来当围观群众。
叶琰走过来站在他旁边，看着从面前跑过的男生，安静了好半晌，他道：“你最近是不是又没睡好？”
江忱眼睛盯着前方，淡定点头，“嗯。”
叶琰扭头看他，“怎么感觉你越来越清瘦了？”
江忱愣了一秒，偏头看他，眼睑下垂，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有吧，我觉得一直没变。”
“每次吃饭很少见你吃肉，都是吃青菜比较多。”
“今天早上我不就点了一份青椒炒肉吗？”
“但你不常吃啊，在我印象里，你从开学到现在也才吃了三次带肉的菜，还是多吃一点吧。”
听到裁判员吹哨，叶琰跟江忱结束谈话，走过去跟同组的人站一起，再过一组就到他们了。
江忱回头看了叶琰所在方向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着前面。
一场比赛很快，轮到叶琰那一组的时候，江忱这才提起精神，四百米起跑线就在他左手边三十米远的位置，他此时立在大棚不远处，就见裁判员举起信号枪，下一秒，他听到“砰”的一声。
八位参赛者几乎在枪响的一刻冲出起跑线。
江忱的视线紧跟着第三跑道的叶琰，弯道提速跑在前头，眼看就要临近障碍物垫子，他眼睛微微眯起，担心叶琰过不去。
看到越来越近的障碍物，叶琰也感到心慌，觉得差不多火候，他顿时俯身窜过去，一瞬间出了障碍物，起身往前跑，过了一次垫子，第二次他没那么慌了，没有人超过他，他还是跑在前面，如此更不需要慌张，过第二个垫子明显轻松很多，最后几十米跑完，他是第个到终点。
四百米看的是时间。
而他也如期进了决赛，决赛是直接跑完一圈就算完成。
跑过预赛的人都散开在周围，决赛时间在四点半左右。
草坪上的铅球赛事已经开始，叶琰和江忱站在远处看比赛。
……
张羡双手抱在胸前，视线落在抛铅球的人身上，他侧身问安阳。
“安阳，你说我能扔多远？”
“那要看你自己了，能扔多远取决于你。”安阳没有说具体数字，而是将这个对于所有人来说的不确定值，是否能抛多远，归于他自己。
“好吧……”张羡凑近安阳一些，低声道，“其实——我感觉可以扔十米以上。”
“很自信呐，”安阳笑，“你之前扔到过？”
张羡很自傲地点头，“嗯！初中运动会就扔过十米二，最高的一次，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做到。”
“说不定可行，及格是8.8，满分是12。”
比赛前他们也试拿过铅球，男生五公斤的球，女生四公斤的球。
“切。”
在他们身后两米远的位置，一个穿着黑衣短袖的男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男生留着寸头，耳侧头发剪了两条交叉的痕。
他很是厌烦地瞅着前面两个人背影，准确来说，应该是单看张羡不顺眼。
又是这小子。
真是倒霉碰到他，晦气！
他在心里暗自做了比较，萌生想赢过张羡的好胜心，只要超过他，自己心底别提有多高兴。
上次体检的时候，他对张羡就表现出反感，因为张羡突然一个后撤的动作差点撞到他，就让他记到现在，真是难为他了。
后面有几次在食堂遇到，看到张羡不是大笑就是在大笑的路上，他更加厌烦，最烦这种好动的人，其他人他烦也是在心里暗讽，谁让张羡“得罪”过他呢。
这一切张羡并不知情，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望着一直跟安阳说话的张羡，男生又是一记白眼，然后离开。
很快轮到张羡抛铅球，站在投掷圈里，背对着草地，将球置于锁骨窝处，转身，单手将球由肩往前抛出，第一次铅球落在十米白粉线外，裁判员测量完并汇报。
“12.7米！”
目前最高分是18.15m，不出意外就是第一名。
他还有第二次机会。
准备了一下，再次将铅球抛出，五公斤重的球跃在半空，成一道弧线落在远处。
最后一次成绩为15.62m。
斩获第三名！
张羡高兴地大叫一声，离开投掷圈到裁判员那边。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一道视线紧紧锁着他，目光狠厉，他盯着张羡的背影，露出极度不满的神情。
他低哼一声，转身离开。
这一幕不巧被他后侧方的安阳看到，随着他离开，安阳注视了一路，眉头蹙了蹙，心道，这人是不是有病？
安阳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往张羡的方向走去。
安阳不知道的是，刚才的男生之所以露出如此神情，是因为第三名原先是他的，在张羡没抛铅球前，他一直稳住第三，14.9m的成绩很高了，可越到后面，张羡就超了他。
一开始张羡第一次抛出12.7m的时候，他还暗自嘲笑一番，可没想到张羡最后一抛竟是15m！
谁赢他不好，偏偏是张羡！
这也让他对张羡的反感更上一层！
……
大棚这边，叶琰看完张羡抛完最后一球，听到现场的人说了第三名，他收回目光，对江忱说：“张羡得了第三，我还有决赛要跑呢……”
江忱看了眼坐在草地里的人群，“你们快要开始了。”
预赛已经结束，都在等决赛。现场休息也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他们看到其中一名裁判员拿着表格走出来，站在那群人旁边，众人纷纷起身，叶琰“哎”一声，慢步走过去。
叶琰跑完四百米脑袋发昏，往前走了几步，调整呼吸。
余光察觉有人向这边跑来，他往草地里走，想去拿一瓶水喝。
江忱迎面走来，手上拿着一瓶盐水，碰上他直接把水递过去。
叶琰接过没急着喝。
“嘿！”右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他侧头看去，倏地笑了一下。
“我在观众台上看你跑两次，感觉怎么样？”花玖儿给了他一包薄荷片。
叶琰垂眸看了眼，眼睛一亮，道：“你先帮我拿着，我喝水。”
拧开瓶盖喝了好几口，低咳了一声，“跑的时候很累，但也跑完了，感觉就那样。”
拧紧瓶盖，他从花玖儿手里拿走薄荷片，“对了，这两天没怎么看见你啊，你跑哪去偷闲了？”
花玖儿道：“我明天才有比赛，其他时间都是待在教室里。”
叶琰道：“我忘了你们班是在一楼，不像我们班在楼上，大门锁了进不去。”
“我们那边不锁门。”花玖儿看了看周围，“你们应该没什么事吧，可以走了吗？”
“我是没事了，不知道张羡他们结束了没。”叶琰转身看向操场末端，那里聚集的人少了很多，也不见张羡和安阳，不知道去哪了。
“我刚看到他们往主席台后面去了，应该是去上厕所。”江忱说。
“哦，那我们走吧，我想去吃东西。”叶琰将薄荷片放兜里，路上问花玖儿，“你明天什么项目？”
花玖儿一声长叹，“唉～八百。”
叶琰轻啧了声，“你怎么报这个？”
“我也不想啊，”花玖儿说，“最后就剩那么一两个项目，还有团体赛，郑重考虑之后才报的八百，我就参加这一项。”
*
八百米赛事在27号早上，女生们为了能顺利跑下来，早餐没吃多少，水也不敢喝太多。
早上的天气明朗，八点的太阳还算温和。
花玖儿坐在石阶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
八点半才开始，她已经提前有了紧张感。
初三体测是家常便饭，每隔一段时间就测一次，每次只要到测八百的时候，下午要测，上午就开始心理暗示起来，提前紧张。
即便初中测那么多次，可每次一说要体测还是会紧张。
看了眼站在前面穿着志愿者服的男生，她起身走过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当的志愿者？”
叶琰垂眸，“前天就当了，被林淮抓去当壮丁。”
刚路过的林淮就听到他这么说，人又退回来，走到他面前，脸上露出浅淡的笑。
花玖儿也看到了他，眼神在他们身上瞟一眼，指着叶琰道：“你背后说人家被抓个现行。”
叶琰兀自笑了笑，以此缓解尴尬，“可不就是嘛，让我来当志愿者啊。”
“你说的对。”林淮只是回了一句，转头就跟花玖儿聊了起来，把手上的名单给她看。
“待会按序号进行分组，大概一组十二个人，分十组。”
花玖儿看着上面的名字，在第一张表格中间找到了自己，序号是24。
“啊……”她的心情瞬间跌落下去，“二十四不就是第二组，第一组跑完就到我了。”
她现在更紧张了。
“早跑完不是好吗？这样就不用等很久。”叶琰发现他们在看名单，第一时间凑近，探着脑袋瞅了好几眼。
花玖儿面上浮现愁容，“我紧张啊……刚才一直在紧张，现在更紧张了。”
林淮安抚一句，“跑完就结束了，不用紧张。”
“你现在紧张，要是最后跑，你看别人跑就不紧张了？”
末了，叶琰再补充一句，“早死早超生。”
花玖儿被他后一句话逗笑了，“那好吧，终归是要跑的。”
裁判员让女生参赛者到草地里集合，给他们分发号码布。
林淮拿着名单过去，念到名字的人出列，旁边的志愿者帮忙发给他们。
花玖儿拿到印着24号码布，三个角上有别针，用别针固定在衣服上，听裁判员讲完注意事项，其他人可以在附近活动，前十二名女生开始准备。
花玖儿小跑到叶琰他们站的位置。
“我好紧张啊，就怕呼吸不上来。”
张羡立即安抚，“姐，别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八百米么，跑两圈就结束了！”
“我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花玖儿觉得好笑，自己做什么事前都要先焦虑一下，可焦虑改变不了什么，即将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自己还是要面对。
即便知道没用，但自己还是抑制不住这样的心理。
“你是预备的时候紧张，还有站在起跑线上的紧张。”安阳走上前说道。
“对！”花玖儿点点头，“你说到点子上了，仔细想来，我好像就是这样的。”
“你别紧张了，”叶琰说，“又不是中考体测非得及格，跑完就行，管它快慢。”
花玖儿呼出一口气，“我现在好像没那么紧张了，临上‘断头台’的冷静。”她说完伸出双手，掌面朝上，“你拍两下。”
叶琰果断起手，“啪啪”两下落在她掌心。
花玖儿甩了甩手，“现在好多了。”
第一组已经开始站在跑道上，就等裁判员一声令下。
“预备！”
“砰！”
等终点线没了人，坐在石阶的萧雨婷站起来，拿着名单看了眼，走到花玖儿面前，道：“花玖，你现在先过去那边，等她们全过终点线你们第二组就要接上。”
“嗯好。”花玖儿点头，小碎步跑过去。
萧雨婷左右张望，想找一下夏为竹，发现人还没回来，她低头看一眼名单，忍不住嘀咕，“去上个厕所这么慢。”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头就看到夏为竹那张笑脸。
“你慢死了，快点过去那边等着，就差你了。”她推了一下夏为竹，好一阵催促。
八百米，跑的人煎熬，觉得几分钟很长，看的人只觉得很快。
第一组全部过终点线，第二组的人站到起跑线，换了另一个裁判员，手上拿着计时器准备计时。
开信号枪的是一名穿着校服的男生，他喊完“预备”，随后便是“砰”一声。
一开始大家都距离很近，到了第一个弯道距离逐渐拉开。
夏为竹一直领先，过了四个弯道时，她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有三十米远，到了第二圈，速度有所下降，在第二个弯道开始提速，依旧领先几十米远距离。
跑道上顿时分为三个区域，直到夏为竹结束第四个弯道时，直线跑道对面的几个女生和她形成半环形，不过是往相反方向奔跑。
到了几十米远，夏为竹开始冲刺。
跑向终点时，她听到旁边的裁判员说了一句，“3分21秒。”
跑完停下来那一刻，腿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花玖儿是第三个跑完的，她停下来往前走了好几步，一只手抵在胸口，面色潮红，呼吸迅速。
她大口大口喘气，始终感觉胸腔内，心脏跳的好快，心悸的感觉尤为强烈。
她走出跑道让开位置，往石阶走来时，头一直没抬起来，抵在胸口的手没拿开，时不时捶两下。
叶琰眉头微蹙，他跑上前去扶住她，关切询问，“你怎么了？”
女生摇头，累的不想说话，慢悠悠走回去，现在刚剧烈运动过，最不能立即坐下，她在旁边走着。
胸腔内的压力始终没得到缓解，她又轻捶了两下心口。
“你先放松下来，有规律地调整一下呼吸。”叶琰眼睛一直盯着她，手扶住她一边胳膊，“你站直，别低着头，气不容易顺。”
花玖儿张着嘴大口地呼吸，一分钟后，她说道：“心悸的厉害，让我一个高三久瘫坐在椅子上的人，跑八百米真是要命啊……”
“你就是太虚了，还整日吹空调，身体素质确实不太行。”叶琰见她没什么事了，也是放下心来，还不忘调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