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浮舟一时无言。
他现在去提亲,人家可不会答应。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有几分烦躁,但面上丝毫不显:“提亲的事先不急了。”
镇北侯与秦氏皆是愣住:“为何?”
先前他可是急不可耐地传信,让家中务必备好聘礼。
岑浮舟喉结微动,到底是没提人家根本没看上他这事儿:“父亲回京,朝堂必然动荡,这时候娶妻,李家会成为政敌攻讦的目标,先等等吧。”
镇北侯直觉情况不对,拦住有些急的秦氏,先应下此事。
待岑浮舟离开,他才道:“舟儿既然说不必提亲,那就随他去吧。”
秦氏下意识道:“可陛下赐了婚,就算是不办婚事,李大人明面上也已经是咱们亲家了,肯定会被其余人盯上。”
倒不如成了亲,彻底纳入侯府一派。
“哎呀夫人,你还看不出来嘛?”
镇北侯啧了一声:“归京路上,舟儿骑马先行,他跟李家姑娘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不同车回来?”
秦氏恍然大悟:“他们两个闹了矛盾。”
他笑了笑:“正是,不过咱们也不必着急,静等舟儿的消息就是了,两个孩子和美成婚最佳,要是勉强了反而不好。”
东院。
岑浮舟刚进门,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对大雁。
它们是忠贞的代表,寻常人家娶正妻,都会送女方一对大雁。
可惜他想送,人家不要。
“凌风。”岑浮舟垂眸:“将它们放归……算了,寻个笼子好好养着吧。”
“是。”
凌风刚找来笼子豢养大雁,又听到主子说道:“她近来在做什么?”
他一懵,试探性道:“您是问李姑娘?”
岑浮舟没吭声。
除了她,他还能问谁?
归京已经两日了,他没听到她的任何动向。
凌风挠了挠头:“这个属下还真没注意……”
现下又不住一处府宅,他哪能时刻盯着李姑娘。
眼看着主子脸色有些阴郁,他赶紧道:“您要实在想知道的话,属下现在去打探一下?”
岑浮舟断然否决:“不用。”
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无非就是在家中待着,又或者同赵苑苑出去游逛。
盟友而已,何必过分关怀。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猜错。
李青溪回家后不久,就接到了赵苑苑邀她一同出游的信帖。
这日天朗气清,她穿戴整齐后出门赴约。
正值夏季,河边柳密,岸侧花开,护城河上停渡着许多船舫,都是各家各户的贵女公子出门游玩。
不远处的天香楼人来人往,亦是热闹非常。
不远处画舫的船头上,有人一袭红衣,冲她招手,高声道:“青溪,这里!”
李青溪回以笑容,利落上船。
赵苑苑见了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而后颇有些抱怨道:“前段时间我娘拘着我学礼仪,没找你玩儿,结果你就回青州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李青溪无奈:“大小姐,我也是突然接到消息说二叔病重,走的仓促,哪能来得及告诉你呀。”
赵苑苑颇有些蛮横地开口:“那你下次离京,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我。”
“好,以后都叫上你。”
她这才满意。
“对了青溪,我爹从边关回来了。”赵苑苑笑着说道,“我今日约你是有件大事。”
“什么?”
“你进去就知道了。”
两人一道往船舫里走,内室很大,李青溪还未曾看清里面的布置,便听得一道低沉的男音:“赵苑苑,军中还有事忙,你拉着我到这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门帘就被掀开。
赵苑苑撇了撇嘴:“我这是为你好,带你出来逛逛,不然整日在军中不嫌烦呐?还有,你看看谁来了?”
倚窗而坐的人身着玄色锦衣,两条长腿随意架在矮凳上,宽肩窄腰,唇红齿白,飞眉入鬓,增添了几分邪气,俊逸非常,大抵是被边疆朔风打磨过,整个人气势沉着。
他抬眸望来,一双眼睛如同装了星辰般明亮,看到来人时眸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艳。
赵苑苑笑着道:“还认得出来对方是谁吗?”
李青溪看着那张脸,总觉得在何处见过,但实在想不起来。
她正欲问个明白,那公子忽地坐直了,爽朗的语气里透出几分温柔:“好久不见。”
“小溪妹妹。”
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李青溪一怔。
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过往,最后定格成这张俊脸。
她试探性开口:“金鱼哥哥?”
“是我。”
李青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年她初入京城,跟世家贵女都玩不到一块去。
后来机缘巧合,她跟苑苑成了好朋友。
苑苑出身将军府,有个亲哥哥叫瑾瑜,那时候他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导致整个人胖的不得了,十分笨重,连带着说话也慢吞吞,没什么世家公子愿意同他凑一起,他也不爱出门,怕被人嘲笑。
李青溪常去府上找赵苑苑,到最后三个人就在一起玩。
他叫她小溪妹妹,她叫他金鱼哥哥。
后来赵将军领兵戍边,将儿子也带走了。
前世李青溪很快嫁给了岑浮舟,开启了被控制的一生,她忙于后宅算计,也未曾再见过赵瑾瑜。
没想到隔世再见,他与从前判若两人。
赵瑾瑜站起身来任她打量:“刚才是不是没认出来?”
饶是见惯了俊逸贵公子,李青溪也不得不承认,他如今的模样太惊艳了。
她喃喃道:“你变化太大了。”
赵瑾瑜闷声一笑:“你也变了不少。”
他未曾想过,往日打叶子牌输了哭得涕泪横流的小姑娘,如今这般漂亮。
水盈盈的巴掌脸比鲜花还要娇嫩,身姿清灵,明眸皓齿,如同画卷中的仙女,一眼望来便叫人心颤。
少年时他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当初离京时还将自己觉得美味的糕点都留给了她,只可惜后来母亲来信说全让妹妹偷吃了。
“哎呀你们两个傻站着干什么,快坐下来呀。”
赵苑苑拉着他们入座,吩咐人上了酒与叶子牌。
虽然再见大家都不是当年模样,彼此却不觉得生疏,聊着聊着便提到当年的糗事。
于李青溪而言,那段时光是她来到京城后最快乐的日子。
赵瑾瑜也是这般觉得。
他身为戍边将官,非诏不得入京,如今难得回来一次,自然也曾向妹妹打听过李青溪的事。
知道她被圣上赐了婚,他便打消了去李家探望故友的想法,免得给她带来麻烦,却没有想到能在这里再次相遇。
三人举杯共饮,好不快活。
天香楼上,人来人往。
桌案边的人姿态端正,执茶盏的手指节修长,眉眼如画,鸦羽般的睫毛翘而长,眼尾微微上挑,瞳仁仿若一汪清墨,轻而易举能看穿世间所有。
岑浮舟淡声道:“再有三日就是宫宴,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