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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惊。

邓逍瞪大了眼睛:“这是……人的骨头吗?”

“是人的指骨。”成天壁肯定地说。

丛夏追问道:“哪根指骨?是不是拇指?”

“应该是拇指骨。”

“拇指骨怎么了?”

丛夏道:“我想起关于大雁塔的另一个传说了。”

艾尔皱眉道:“这个塔究竟有多少传说?”

“一座矗立了上千年、见证了无数朝代更迭的塔,有数不清的传说。”丛夏道,“几年前玄奘法师的佛舍利曾在大雁塔公开展览过,展览的是玄奘法师的头顶骨舍利子,但是,传说玄奘法师圆寂后,全身化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舍利子,只有一块骨头怎么烧,都不融不焦,那就是摸佛珠、掐指的哪根右手大拇指骨,那根骨头被封为佛家至宝,但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

众人看着盒子里的这块小小的骨头:“难道这就是那根拇指骨吗?”

丛夏盖上盒子,感觉手心有些沉重:“不管是不是,这东西都是佛家圣物,也许就是它镇住了这些虫子,让它们无法离开大雁塔。”

尽管这个说法听上去玄乎其玄,但看着那些虫子焦躁不安却又举步不前的样子,没有人能否认,这块指骨对虫子有着某种巨大的影响力,至于原因,没有人清楚,也许跟它们生于香灰有关。

眼下,他们最关心的不是香灰、指骨,而是他们看到了逃出大雁塔的希望。

成天壁道:“把盒子带在身上,虫子就不敢靠近我们了,我们尽快离开。”

丛夏抓紧时间把受伤的人治好了。沈长泽清点了一下人数,共十六个,只有四个会飞,成天壁可以借风力浮起来,但相当消耗能量,只能带一人,剩下三个有翅膀的,一人可带三个,邓逍可以在任何角度的平面爬行,但负重太大他会掉下来,因此他只能带一个,这样就刚刚好能把十六个人一次性全带上去。

所有人开始清减负重。

成天壁带上丛夏,脚底升起一阵风,拖着俩人升了起来;邓逍背着个雇佣兵,顺着墙壁爬了上去,其他三人一手抓一个,身上挂一个,咬牙朝天花板飞去。

一行十六人,终于全都飞了上去,他们一落地,就连滚带爬地朝门口跑去。

所有虫子都朝两边退去,但又紧跟其后。

他们终于冲出大门,如同经历过漫长的黑夜迎来了黎明的曙光,尽管他们进塔前后不过三小时,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噩梦般难熬,漆黑一片的大雁塔就像一个无底深渊,险些就将他们永远留在了里面。还能再次晒到人间的阳光,怎能不叫人激动。

“老子出来了!老子出来了!”乔伯抱着离他最近的单鸣,狠狠亲了一口。

邓逍也痛快地手舞足蹈:“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成天壁一如既往地平静:“虫子跟出来了。”

虫子果然追出了大雁塔,但依然不靠近,说不清它们是畏惧那根指骨,还是要保护指骨,又或者都有。

成天壁道:“我们用指骨把虫子引到地基那里去吧。”

“太好了,我还真担心它们不跟来。”丛夏道,“快走吧,庄尧一直联系不上我们,肯定很着急。”

众人往炸药埋设点跑去。虫子紧追不舍,回头望去,它们就像一条黑色的河流,在草地上蠕动着向前。

他们一口气跑了两公里,老远地,就听到地基那边传来枪炮声。

“怎么回事?”周围的草太高,他们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情况。

沈长泽升到了上空,沉声道:“那是……那三个异种人吗?”

唐雁丘也飞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可能合体了。”

丛夏大惊失色:“不好,不能带虫子们过去!”

一切都晚了,虫子受到了某种感召,全都绕过他们,往基地爬去,显然是要去和异种人会合。

这场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跑近了,一个四五米高的黑色怪物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那东西快速移动着,它的身体是万千蠕动着的虫子汇集而成的,可以随便改变身体地形态,看上去极其可怖。

枪声不断响起,那怪物相当聪明,它冲进人群里,让他们无法使用炸弹,只能用枪械徒劳地攻击。那怪物头顶突然生出无数的条状物,如锁链一般铺散开来,轻易地卷起七八个人,狠狠往远处摔出。

一个力量进化人,扛着一把威风凛凛的大刀,悍勇地跟那虫怪缠斗在一起,旁边,火红的大王花在骄阳下盛开,厚实的花瓣不断分泌着高腐蚀性的消化液,只要一个花瓣拍下去,虫怪的身体就会缺个大口子。

丛夏叫道:“快去帮他们!”

唐雁丘朝送他们来的那辆吉普车飞去,那上面有备用的箭。

沈长泽和艾尔飞身而起,朝虫怪冲去。

那虫怪相当强悍,不论遭到怎样的攻击,马上会有新的虫子填补它残缺的身体,从大雁塔里出来的虫子,全变成了虫怪的增援。

所有人都懊恼不已,没料到会弄巧成拙,他们从塔里带出来的虫子何止千万,除非能把虫怪一击绝杀,否则它的力量根本是无穷无尽的。

庄尧看到他们,大喊道:“你们去哪里了!”

丛夏急道:“来不及解释了,这种异种人我们在塔里也碰到了,它有一个脑虫,只要杀死脑虫,身体就无法再复原了。”

“脑虫在哪里!”

“头盖骨下面。”

这时,唐雁丘已经装满了箭,一只火箭朝虫怪头盖骨的位置射去,这一箭把虫怪的脸打散了,但很快地,就有新的虫子填补了上来。

虫怪发出愤怒的吼叫,三米多长、黑色铁鞭一样的手甩向唐雁丘,唐雁丘展翼,拉开了距离,虫怪见打不到唐雁丘,手臂朝着又一次把它的小腿消化掉的柳丰羽袭去,唐雁丘一箭射出,硬生生把那条手臂给射断了。

柳丰羽大骂道:“老子都快挡不住了,你们还带更多的虫子回来!”

成天壁冲了上去,风刀狠狠切断了虫怪的两条腿。

虫怪倒在地上,背上生出无数虫鞭,朝成天壁袭来。

庄尧叫道:“九江郡的两个人,一个是毛发变异人,一个是力量进化人,这东西把他们的能力结合了!”

艾尔骂道:“太变态了。”

沈长泽浑身燃着熊熊火焰,扑向了虫怪。

丛夏在一旁给主战人员补充着能量。

庄尧叫道:“这样不行,虫子越来越多了。”

邓逍大叫道:“多?这还算多?塔里的虫子连一半都没过来呢!”

庄尧对万连长说:“让普通士兵后退,变异人在外围支援。”

万连长把庄尧的命令吼了一遍。

这时,虫怪突然奋力朝丛夏跑了过来。

庄尧叫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傀儡玉?”

单鸣喊道:“也可能是因为那根指骨!”

“指骨?什么指骨?”

虫怪被众人阻拦住了,丛夏摸了摸身上的盒子,慢慢往地基处退。

众人看穿了他的意图,全力配合他,且战且放水,把虫怪和虫子大军往那埋满了炸药的地基里引去。

但是,虫怪似乎拆穿了他们的意图,在地基附近停下了。

成天壁一阵风般卷到丛夏身边,抢过了盒子,狠狠抛向了地基里。

虫子大军沸腾了,本能战胜了它们对虫怪的服从,一窝蜂地往地基里涌去。虫怪更加愤怒,身上甩出无数鞭子,凶狠地攻击着。

庄尧道:“丛夏,全力辅助成天壁和沈长泽,其他人退下!”

成天壁和沈长泽拼尽全力,卷起漫天风火,把虫怪往地基里拖拽,虫怪全身起火,疯狂地吼叫,成天壁大喊:“丛夏,把能量全给我们。庄尧倒数六十秒!”

丛夏一愣,他知道成天壁想干什么,他对这个决定犹豫不决。

成天壁吼道:“丛夏!”

丛夏一咬牙,把能量疯狂输入俩人体内,他们的能量很快被补足了。

庄尧大叫道:“所有人后退!丛夏,后退!”

丛夏叫道:“他们行不行,万一……”

庄尧厉声道:“他们行,你给我退回来。”

丛夏扭头看着地基。成天壁和沈长泽已经跟虫怪一起掉进了坑里,那里面是满山满谷的虫子,虫子托着盒子,试图递给虫怪。

虫怪浑身是火,疯狂地吸收着虫子,但风火配合,强大无比,虫怪根本无法从火海脱身。

成天壁一挥手,盒子被一阵风卷走,朝他飞了过来。

虫怪大声嘶吼,不要命地带着熊熊火焰朝他扑来。

沈长泽一脚踹开成天壁,猛地抱住虫怪的“腰“,盒子再次掉进了虫子堆里。

庄尧用扩音器大喊道:“三十秒!”

虫怪疯狂地想要拿到指骨,成天壁和沈长泽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他,三人在那巨大的虫坑里殊死搏斗,爆炸的时间一秒一秒地在接近。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心脏悬在了嗓子眼儿。

最后,趁着沈长泽拖住虫怪的瞬间,成天壁再次拿到了盒子,庄尧叫道:“十秒!放弃那个盒子,赶紧出来!”

只见成天壁再次挥手向远处抛出了盒子,虫子一窝蜂地朝那个方向涌去。

虫怪却挣扎着想离开地基。

成天壁和沈长泽再一次用风火交织的牢笼将它拖了回去。

“十三,十二,十一,十,九……”万连长沉重地倒数。

丛夏惊恐地叫道:“不行,不行!他们还没出来!”

庄尧咬着牙:“成天壁让我给他六十秒,他们肯定能脱身。”

丛夏怒吼道:“那就等他们脱身再炸!五吨的炸药,他们怎么出来!”说着他就要朝地基冲去。

邓逍伸手就要去抓他,一个人影却比他更快地一把揪住了丛夏的领子,把他狠狠压在了地上。

丛夏定睛一看,竟然是单鸣。

单鸣神色狠绝:“他们出来了,那怪物也会出来,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丛夏嘶吼道:“你他妈就不担心你儿子被炸死吗!”

单鸣吼道:“我儿子死不了!炸!”

庄尧神色一暗,深吸一口气:“炸!”

炸药从地基最南端依次炸响,逐步向他们所在的北侧蔓延。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尘土遮天,丛夏满是绝望的眼里,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沈长泽张开双翼,抓着成天壁飞了起来,然而下一秒,两道人影就彻底被火舌和滚滚浓烟吞没。

“天壁——”丛夏绝望地嘶吼,额上青筋暴凸,眼睛快要滴出血来,他连滚带爬地朝地基跑去。

“天壁!天壁!”

“沈长泽,沈长泽!”

满世界都是浓烟和尘土,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盲目地喊叫和寻找。

丛夏全是灰尘的脸上流下两道泥泪,他大声叫着成天壁的名字,心里充满了恐惧。他从来没想过成天壁可能会死,对于他来说,成天壁一直是最强大的,任何威胁都不能打倒这个男人!

可是五吨的炸药,就是钢筋水泥也炸碎了,何况是肉体凡胎?

不要死,成天壁,你千万不能死!

丛夏的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他不是英雄,他不能拯救世界,古玉为什么要选中他?他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怎么可能帮别人!他为什么要来大雁塔?为什么要拿傀儡玉?这东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如果天壁死了,这些都毫无意义!

就在众人绝望不已的时候,浓烟和尘土渐渐散去,一个人影在烟雾中摇摇晃晃地走来。

邓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是……是……”

丛夏猛地抬起头,尽管看不清人,但他对那个身影熟悉不已。

单鸣和艾尔的脸色顿时变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壁……”丛夏双腿发软,爬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直到成天壁从烟雾中走出来,他才勉强站了起来。

成天壁恐怕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一条小腿只剩下了白骨,整条右小臂被彻底炸没了,身上的衣服被血完全浸透。丛夏看着他,却不敢靠近。

单鸣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我儿子呢。”即使这时候,他看上去依然很冷静。

成天壁颤抖着举起一只完好的手,拉开了防护服的拉链,一个金灿灿的婴儿露了出来,他双眼紧闭,翅膀和尾巴都被炸没了,身上的鳞片大面积脱落,血肉模糊,但他还在呼吸。

单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额头深深扎进了土里。

成天壁眼睛一闭,朝前倒去。

丛夏猛地冲上去,抱住了他软倒的身体,克制不住地高声哭了起来。他虽然从来不是勇敢的人,可末世后,经历磨难,他也从没这么放肆地哭过。他感谢老天爷,只要成天壁活着,他愿意拿一切去换,一切!

成天壁和沈长泽被送进了干净的医疗室,丛夏从虫子尸体和蓄能玉符里吸收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俩人体内。

看着成天壁起伏的胸口,丛夏冷静了一些。两人死里逃生,简直就是奇迹,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人还活着,他就能治好,真是不幸中地大幸。

沈长泽的伤修复得比成天壁快,第一是因为龙血人本身就有自愈能力,第二是因为他变成了这么小的婴儿,创口和损伤面积小,只消耗了一枚蓄能玉符的能量,丛夏就把他治好了,只是他依然昏迷不醒。

当丛夏终于把俩人的伤都修复完毕,他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离开医疗室,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怎么样了?”

丛夏露出放松的笑容:“好了。”

庄尧靠在墙角,看着丛夏,欲言又止。

丛夏看着他,沉声道:“庄尧,天壁没死,我就不怪你了,但这种事绝不能有第二次。我不管你心里如何计划、怎么想,对我来说,无论是天壁还是你们的命,都比完成任务重要多了,我宁愿前功尽弃,也不想任何人为此送命。”

庄尧道:“我相信他们两个不会死,但你显然不相信我的判断。”

丛夏拔高了声调:“他们差点就死了,哪怕他们未必会死,换作是我,我也绝对不冒这样的险,我宁愿整装再战。”

庄尧看上去有些疲惫:“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而且,这是成天壁的计划,说明他自己有自信,你总是这么畏首畏尾、感情用事,我们能长期指望你这样的队友吗?”

丛夏握紧了拳头,气得嘴唇发抖。

他知道庄尧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无法苟同这样冒险的做法,说到底,庄尧把目标放在第一位,为达目标,铤而走险也在所不惜,而他把所有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认为人在目标才在。庄尧说他感情用事没错,可他恐怕永远也无法接受庄尧的行事风格。

柳丰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庄尧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只要他们没事就好了。我们既完成了任务,又一个人没死,不是皆大欢喜吗?”

丛夏没想到柳丰羽会为庄尧说话,这是前所未有的,他现在身心俱疲,也许他应该休息一下,冷静之后再好好想想。

庄尧道:“丛夏,这一战,你应该看出了自己在团队中的作用。没有你,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当你成为一个团队中的核心力量之一时,你要拿出果决的判断力,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不能被软弱和恐惧主宰,也不能被私人感情左右,否则你可能让所有人的努力前功尽弃,也可能害死很多人。我知道你在乎成天壁,我也在乎,但你记住,我们做的一切不是没有意义的,今天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我们能够避免自我毁灭的结局,既然成天壁都敢拿命去赌,你怎么能在生死关头拖他的后腿?”

“我拖他后腿?”丛夏一直最怕自己拖别人后腿,因此对这字眼很是敏感,他激动地说,“我是担心他被炸死……”

“他死了吗?”庄尧尖刻地说,“他既然敢下那样的命令,就证明他有活下来的自信。换作你指挥战斗,你肯定会拖延引爆时间,那么他们拼尽全力把虫怪拖进坑里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我问你,如果最后他们因为力竭,被虫怪逃脱,甚至被打倒,让我们前功尽弃,你会承担那个后果吗?成天壁会赞同你为了保护他牺牲所有人的努力吗?”

丛夏张了张嘴,胸口不断起伏,他被庄尧堵得说不出话来。

庄尧直勾勾地盯着他:“丛夏,每个人都在战斗中成长,你的成长,在我眼里是最明显的,但是还不够,作为最核心的那股力量,你必须更强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你必须强大到让成天壁能够对你有信心,相信你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出最有利的判断,那个时候,他会把自己的命和团队为之奋斗的目标交到你手上。因为你太软弱了,所以他才会一直把你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上,而不是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柳丰羽怒道:“庄尧,够了。”

丛夏心头大震,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那些目光让他如背针芒。

在别人眼里,他一直是这样吗?软弱、没主见、危急关头感情用事……成天壁确实从没对他委以过重任,一直把他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上,而不是平等的战友,因此成天壁在战斗中还要分心照顾他。他以为自己拥有特殊能力,已经不再是累赘,但他离一个合格的战友还差得远了!

丛夏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庄尧道:“丛夏,我们面临的强大敌人会越来越多,你要快点成长起来。”

柳丰羽抱住他的肩膀:“行了,都累了,柳哥带你好好睡一觉去。”

丛夏抬起头:“虫子怎么样了?”

“大部分都炸死了,万连长现在带人捕杀漏网的虫子。”

丛夏点点头,疲倦道:“那我去,睡一觉吧……”

这一觉,丛夏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他感到头痛欲裂,四肢无力。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上去是那么温柔。

丛夏猛地睁开眼睛:“天壁!”他一把抱住成天壁,颤声道:“你没事了?”

成天壁轻抚着他的背:“我没事了。”

丛夏眼眶一热,差点又激动得哭出来,此时,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只要这个男人活着,他就有无限的力量。

成天壁道:“这次任务能完成,你起到了最大的作用,所以不用太在乎庄尧说的话,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丛夏苦笑道:“天壁,你觉得我做得好,可能是因为你认识我最早,知道我一开始有多窝囊没用,跟那时候一比,我现在是好多了。其实庄尧说得有道理,我还是不够强,如果不是他,这个任务可能就失败了。”

成天壁摸了摸他的脑袋,淡道:“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只要你是丛夏就可以,你比他们想的要勇敢,甚至比你自己想的要勇敢。”

丛夏心头一颤,哽咽道:“谢谢,谢谢你。”

成天壁把下巴垫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回抱怀里的人。

由于所有人都在这一战中损耗严重,接下去的一两天时间他们都在休息。

丛夏和成天壁睡了一天一夜,均被饿醒了,正好万连长派小兵来叫他们吃饭。

俩人一出现在餐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单鸣冲丛夏调侃道:“哟,醒了睡美人。”

丛夏尴尬地笑笑:“沈长泽呢?还没醒吗?”

“这里。”单鸣转过身,一个金光闪闪的婴儿坐在他腿上,尾巴缠着他的一只手,正抱着奶瓶喝奶。

丛夏有点儿想笑,他走过去问沈长泽:“身体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吧?”

沈长泽瞪着大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单鸣道:“这回变太小了,说不出话来。”他敲了下沈长泽的脑袋,“赶紧喝,喝完吃点肉。”

艾尔道:“他吃不了肉。”

“啧,真难养活。”

俩人走到他们那桌坐下,邓逍正拼命往嘴里塞东西,见丛夏过来,朝他比了个剪刀手,连话都顾不上说。

唐雁丘道:“醒了,睡饱了吗?”

丛夏点点头:“你们呢?也刚醒吗?”

柳丰羽抱怨道:“基本都睡了很久,我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丛夏的目光飘到庄尧身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柳丰羽看了看俩人,挑眉笑道:“说起来,我还真没见小夏那么生气过,庄尧,当时你就不怕他揍你吗,把你揍成更矮的小矬子。”

庄尧哼笑道:“他要是下得去手揍我,也是一大进步。”

丛夏道:“把我惹急了我真会揍你的。”他说这话一点气势都没有,说完之后自己都有些沮丧,其实当时庄尧下令引爆炸药,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柳丰羽哈哈笑道:“我真期待你削他一顿。”

成天壁淡道:“引爆的决定是我做的,庄尧做得很好,但我不要求你像庄尧那样,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人,团队需要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就够了。”

丛夏轻叹一口气,心情很复杂。他知道庄尧的决定没有错,可要选择让同伴置身于死亡的危险中,他恐怕还是做不出来。如果他只是个战斗员,没有决策的能力也许并不影响什么,但他是整个团队的大后勤,作用在战斗的关键点上,下一次,也许需要做出残酷选择的就是他,到时候,他能比现在有进步吗?

他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强,也许当他强到能够帮助团队顺利完成任务的时候,他就不需要面对这样、那样让他力不从心的选择了。

成天壁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别想了,吃饭吧。”

丛夏勉强笑了笑,开始吃饭。

有小邓在,六人把一桌饭菜一扫而空,还分了一瓶珍贵的啤酒。

饭后,庄尧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散散步吧。”

几人明白他是有话想说,怕这里人多耳杂。

他们跟万连长打了声招呼,就走出了医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席地而坐。

庄尧道:“我需要知道你们在大雁塔里经历了什么,巨细无遗地告诉我。”

丛夏道:“我来说吧。”他深吸一口气,把在大雁塔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

听完后,庄尧道:“可惜那指骨被埋进土里了,以现在的人力和技术,没办法挖掘了。”

“虽然指骨没了,但也不是全没收获。”丛夏从衣服里掏出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

丛夏打开布袋子,里面是九根筷子般细长的东西:“这是大佛前的香炉上插着的九根香炷,这么长时间不朽,不知道是什么做。”

庄尧拿过一根,仔细地看着:“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应该不是合成材料。拿回科学院鉴定一下就知道了。”

丛夏小心翼翼地把香炷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总感觉是好东西,希望能派上一些用场。

成天壁道:“除了这个,我也留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成天壁从怀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木盒子。

“这是!”丛夏惊道,“指骨?”

成天壁摇头,打开了盒子,“指骨我确实已经扔进了地基,否则虫子不会冲进地基深处,我只是留下了装指骨的盒子。”

众人一看,确实,盒子是空的。

成天壁道:“我之所以留下它,是因为它的形状让我觉得很眼熟。”

“眼熟?”丛夏皱眉看着那盒子。

庄尧兴奋地声音有些颤抖:“没错,这个形状……”

丛夏瞪大眼睛:“古玉?”

成天壁点点头:“从大小上来看,用它装指骨太空了,而且盒子内没有任何固定装置,既然是佛家圣物,这样的保存方法太简陋了。但是,如果这盒子本来就是不用来装指骨的,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丛夏从怀里掏出古玉,小心翼翼地往盒子里放去。

古玉稳稳地嵌进了盒子的绒布凹槽里,分毫不差,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做的!

众人惊讶地看着和盒子完美镶嵌的古玉,那漆黑的古朴的盒身配上温润光滑的古玉,简直就是天造地设之和,尽管这很有可能只是巧合,可丛夏却有种强烈的感觉,让他觉得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一起的。

唐雁丘感叹道:“这是巧合……还是?”

庄尧道:“我不认为这是巧合,从我们来到西安,对大雁塔里的傀儡玉产生兴趣,到第一次擅闯大雁塔,再到成天壁独身进塔拿走摄像机,最后到我们和龙血人一起破塔,整件事看上去都是形势所迫,但是,如果我们以丛夏拿到这个盒子为终极目标,进行反推,你们不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安排好的吗。”

众人心里一惊,不禁都有些头皮发麻。

“如果这个盒子真的是用来装古玉的,那么我们得到它就不是一个意外,我们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其实人世间一切所谓的‘安排’,都是外力和内力共同造成的结果,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因果论吗,一切都是既定的命运,我们每做一个决定,都在影响着别人、影响着世界,同样,世界也反作用于我们,得到这个盒子,就是某种名为‘命运’的力量做出的安排。”

“这个盒子有什么用呢?”丛夏翻看了一遍,这么薄,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柳丰羽道:“看看绒布下面有什么东西没有。”

庄尧道:“别乱动,一切等回科学院再说。”

唐雁丘叹道:“不知道还有多少未解的谜。”

邓逍“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摸着肚皮嘟囔着:“你们聊完再叫我啊。”

柳丰羽也躺下了,不过是躺在了邓逍的肚子上。

邓逍抓了抓柳丰羽柔软的头发:“柳哥,你干嘛?”

“地上脏,我刚洗过头发。”柳丰羽说得理所当然,“啊,这晚风吹得真舒服啊,天上的星星真亮。”

丛夏感受了一下微风拂面的凉爽,笑道:“确实很舒服。”他拽了拽成天壁,“来,天壁,一起躺一会儿。”

他们纷纷躺下,及膝深的草将他们的身体淹没,虽然有些扎得慌,可刚经历一场恶战,能在酒足饭饱之后躺在草地上聊聊天、看星星,无疑是一种享受。

丛夏悄悄握住了成天壁的手,指甲搔弄着他的掌心,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

成天壁一言不发地回握住他的手,那手温暖宽厚,触碰着就让人安心。

没有人说话,周围只有昆虫的鸣叫声,安静得仿佛能听到身旁人的心跳。

丛夏慢慢挪了过去,最后把头搁在成天壁肩侧,朝他的脸吹了口气。

成天壁睁开眼睛,淡淡一笑,吻住了丛夏的唇。丛夏也温柔地回应着这个吻,俩人隐藏在草丛中,双手交握,静悄悄地亲吻着对方,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彼此,那种珍惜和喜悦让他们感到前所有为地满足。

丛夏想着每一个同伴都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身边,就忍不住默默地感激上苍,同伴,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入夜后,他们返回了医院。

龙血族的人居然把酒精兑上水当酒喝,正在开庆功宴,各个喝得面红耳赤,声音大得能掀房盖儿,婴儿版沈长泽被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看到他们回来,乔伯大喊道:“来啊,来喝酒啊。”

柳丰羽馋酒,撸起袖子喊道:“看爷今晚把你们一个个喝趴下。”

邓逍爱凑热闹,也跑了过去。

庄尧撇了撇嘴,一脸无趣,唐雁丘更是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成天壁和丛夏正准备上楼,就被那群人拉了回去,硬要他们喝酒,丛夏不擅长拒绝人,想着热闹热闹也好,就留了下来,成天壁知道他酒量差,只好也留了下来。

丛夏第一次喝用医用酒精兑出来的“酒”,有多难喝就别提了,但哪怕是柳丰羽这种从前只喝好酒的贵公子,也没有抱怨,他们要的是气氛,喝的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科思奇喝到兴头上,跳上桌子,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讲述他们大战虫子的光辉片段,其他人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照样笑得前仰后翻。

他们就这样边喝边闹,折腾到了深夜。

丛夏和邓逍酒量都很差,走路直晃悠,成天壁没喝多少,柳丰羽酒量虽好,但喝了太多,已经晕乎了。

成天壁架着丛夏和邓逍,抓着柳丰羽,把三人拖上了楼。

柳丰羽哈哈大笑:“开心啊,开心,老子又活过来了,就是这酒啊……太他妈难、难喝了。”

成天壁拎着三个醉醺醺的人有些吃力,路过唐雁丘的门口,他踹了下门:“雁丘,出来帮下忙。”

唐雁丘很快打开了门。

成天壁道:“你接一下他,小邓的房间是哪个?”

唐雁丘把柳丰羽抓了过来,并指了指对门。

成天壁踹开邓逍的房门,把他扔到了床上,然后抱着丛夏回房间了。

柳丰羽挂在唐雁丘身上,手在唐雁丘脸上乱摸,酒气熏熏地说:“你谁啊,谁让你靠我这么近。”

唐雁丘皱眉道:“你别乱动,回去睡觉!”

“嗯,皮肤挺滑,我摸摸。”柳丰羽搂住唐雁丘的脖子,酒气全喷在了他脸上。

唐雁丘黑着脸,抱着他的腰,把他拖进了房间里。

柳丰羽一直处在亢奋状态,八爪鱼一样黏在唐雁丘身上,把唐雁丘整齐刻板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

唐雁丘想把人摔在床上,柳丰羽却抱着他不放,抓着他头发嘟囔道:“你怎么不喝酒啊?嫌酒不好啊。”

唐雁丘有些恼火:“你别闹了,赶紧睡觉。”

“睡觉……”柳丰羽嘻嘻笑了起来,“你陪……陪我睡啊。”

唐雁丘把他的爪子拽了下来,把人按倒在床上:“快睡觉!”

柳丰羽不依不饶地搂住他的脖子,用力把人拉到自己身上:“来,陪爷睡觉。”

唐雁丘想发火,却又不知道能把一个不讲理的醉鬼怎么样,他被柳丰羽吊着脖子,实在难受,刚想把柳丰羽的两只手拉下来,柳丰羽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狠狠把他拉倒在床上。

唐雁丘狼狈地撑起身体,柳丰羽的手压在他后脑勺,眼神迷离地看着他,那狭长的双眸水汽氤氲,眼中没有明显的焦距,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在看他。

唐雁丘感到自己的心脏猛跳了起来,柳丰羽结实平坦的胸膛和他紧紧相贴,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可柳丰羽那双极致风情的桃花眼,简直比女人还媚。

柳丰羽突然迷离地笑了起来:“唐大侠,你长得这么帅,干嘛成天打扮得跟中年男人似的。”

唐雁丘沉声道:“你别说胡话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是把柳丰羽的一只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拽了下来,正要去拽另一只的时候,放在他后脑勺上的那只手用力下压,他瞪大了眼睛,嘴唇贴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柳丰羽辗转亲吻着唐雁丘冰凉的唇瓣,这双唇跟他的主人一样,清清淡淡、规规矩矩,味道出奇地好。

唐雁丘很快回过神来,猛地推开了柳丰羽,他脸憋得通红,不敢相信他刚才和一个男人接吻了,他怒道:“你疯了吗!”

柳丰羽露出慵懒的笑容:“这么激动啊……怕什么,反正你也生不出孩子了,男的……女的……还不一样。

唐雁丘又羞又怒,眼神总是下意识地看向柳丰羽殷红的唇,他低吼道:“你、你简直无耻!”

柳丰羽不屑地笑了笑:“我要那东西干什么,能吃能喝啊?”

唐雁丘气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就是不敢看柳丰羽,他心脏跳得极快,好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这种感觉太糟糕了,他想出去,可这个时候出去太让人怀疑了。他决定睡觉,不再理会柳丰羽, 他背对着柳丰羽,倒在对面的单人床上。

夜深之后,天地间一片安静,柳丰羽不断翻转身体的声音和轻微的呻吟声被无限放大,清晰地钻进唐雁丘的骨膜中,让他根本无法入眠。

柳丰羽喝了医用酒精兑的酒,浑身难受,辗转睡不着,在床上翻了半天后,他转过身,看着唐雁丘修长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唐大侠,要不要做?”他说完之后,就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衣服,酒劲儿还没过,他全身燥热,动作尽管迟缓,还是把衣服扣子给扯开了。

唐雁丘本就精神高度紧张,根本睡不着,此时惊得差点儿从床上滚下去,他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脑海里再次浮现柳丰羽含笑带媚的双眼。

柳丰羽嬉笑道:“你做过吧?很舒服的,我不骗你。”

唐雁丘一声不吭,他想假装睡着了,或者他现在该跑出去,柳丰羽实在太无所忌惮,他简直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窘境。

“你真的不好奇吗唐大侠?”

唐雁丘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里默念内功心经,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柳丰羽低笑道:“难道你没有生理需求?憋着难不难受啊,不如我帮帮你。”他见唐雁丘不说话,干脆晃晃悠悠地下了床,朝唐雁丘走去。

唐雁丘听到脚步声,翻身而起,怒喝道:“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他话音刚落,柳丰羽已经将他扑倒在床上,那是一张很窄的住院床,只有一米二宽,如果不是床的一边有挡板,两个人都会滚下去。

唐雁丘想把柳丰羽踹下去,柳丰羽却好像寒冷之人抱住火炉一般,用力搂着他,用脸颊蹭着他的脖子,赤裸的胸膛贴着他的前胸,轻声说:“陪我睡一会儿吧。”语调中竟然有几分哀求。

唐雁丘咬牙举起手,决定把他打晕过去。

柳丰羽却突然低喃道:“唐雁丘,我想我爸妈。”

唐雁丘愣住了。

柳丰羽往他怀里缩了缩,哽咽道:“你说他们活着吗,活着的话,怎么会找不到呢。”

唐雁丘垂下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柳丰羽就那么抱着唐雁丘哭了出来:“我爸妈死了吗?”

自他认识柳丰羽以来,这个男人就是一副轻浮懒散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只注重外表和享乐,让他非常看不惯。可是,他答应过自己的妹妹,一定会保护这个人,他被迫和这个男人越靠越近,甚至被迫看到这个男人很多不同的样子。

他曾见过柳丰羽陷入恐怖的幻境,脆弱无助的样子,也曾听过柳丰羽在梦中呼喊自己的父母,现在,柳丰羽正抱着他伤心地哭着,他甚至不知道明天醒来,柳丰羽会不会记得这件事,但柳丰羽不同的面貌,他每一个都记得。

柳丰羽搂着他哭了好久,他确信他是真的喝醉了,否则绝不会在别人面前痛哭失声,听说喝醉的人不会记得发生的事,那么明天他们起来就不会尴尬了吧。唐雁丘抱着侥幸,慢慢把手放在了柳丰羽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当那温厚有力的手掌触到柳丰羽背脊的时候,他似乎受到了安抚,声音改为轻轻的抽泣。

唐雁丘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应该把柳丰羽扔到地上去,而不是让一个男人躺在他身上。

隔着一层衣料,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他的手臂环住柳丰羽的腰,柳丰羽柔软的头发搔刮着他的脸颊,呼吸喷薄在他脖颈间,有点儿痒。哭声减弱,怀里人慢慢睡着了……

唐雁丘低下头,他的夜间视力进化得越来越好,能清晰看到怀里人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纤长的睫毛上颤动的水珠,现在这副样子和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形象相去甚远,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

唐雁丘心情烦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动,直到他也抵不住困乏睡了过去。

俩人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丛夏在门外告诉他们要准备回A市了。

唐雁丘猛地惊醒,他一看天色,就知道有八九点了,平时他五六点就会起来晨练,二十多年从不间断,今天他居然一觉睡到这么晚!

“嘶……”旁边传来熟悉的抽气声。

唐雁丘这才感觉到有个火热的东西压在他身上,让他呼吸困难,一边手臂也麻了,他低头一看,柳丰羽衣衫不整地睡在他旁边,头发蓬乱,苍白的皮肤让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这时,柳丰羽也抬起了头,俩人四目相接,眼中都透出一丝惊讶。

唐雁丘慌乱地坐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柳丰羽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在别人床上醒来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事儿,他知道他和唐雁丘就是亲了一下,没干什么,真正让他郁闷的,是他居然抱着唐雁丘哭了,他从不干这么丢脸的事,怎么会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呢……

唐雁丘一言不发地跳下床,开始整理衣服。

柳丰羽侧躺在床上,托着脑袋看着他,唐雁丘僵硬的神色让他觉得好笑,想到俩人抱着睡了一夜,不知怎么的,他心情还不错,看唐雁丘也越看越顺眼,他忍不住逗弄道:“唐大侠,昨晚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唐雁丘不动声色地整理行李,没打算回应。

柳丰羽眯着眼睛看着唐雁丘弯身时显露出来的长腿,心里有些痒痒,他含笑道:“我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哦。”

唐雁丘看了他一眼,尽管一脸正气,眼神却闪过一丝慌乱。

这细微的表情也被柳丰羽捕捉到了,他暧昧一笑:“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怎么样,不想试试吗?我技术很好,保障让你终身难忘。”

唐雁丘腮帮鼓动着,半晌,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你,自重。”说完拿上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丰羽愣了愣,眼里爬上一丝黯然,他握紧了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床,仰躺在还有俩人余温的床上,想着唐雁丘无可挑剔的五官和永远正气严肃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丛夏宿醉未醒,迷迷糊糊地吃完早饭后,成天壁和庄尧从外面回来了。

“咦?你们两个去哪儿了?”

庄尧道:“去大雁塔看了看。”

“发现什么特别的吗?”

成天壁把两个玻璃罐放在桌上,一罐是满满一堆虫子,另一罐是香灰。

果然,庄尧道:“我带了些香灰回来,里面有好多虫卵,还没死,如果能把虫子这种异种人类、还有不断进行自我修复的能力研究出来,将能大大提升人类的战斗力。”

丛夏点点头:“我去叫了其他人起床,你们也回去收拾下行李吧。”

这时,邓逍和唐雁丘、柳丰羽前后下楼了,柳丰羽宿醉未醒,眼睛有些肿,脸色更是难看,唐雁丘则一脸别扭不自在。

“啊,你们下来了。”丛夏递上两杯他刚做的醋饮料,“来,醒醒酒,喝那个酒精兑水就是图个痛快,脑袋真疼啊。”

邓逍下巴垫在桌子上,修长的四肢垂在桌子下,整个人跟瘫痪了似的,哀叫道:“丛哥,我头疼。”

“让你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

“丛哥,你快给我治治吧。”

丛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你酒喝多了头疼我怎么给你治啊,我不会,忍忍吧,下午就好了。”

邓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哭嚎道:“脑袋好像要裂开了。”

成天壁揪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提了起来:“赶紧收拾东西,回去了。”

他们没带多少东西,很快就整理完了。

万连长接上他们,把他们送回了飞行器降落的地方。

庄尧对万连长嘱咐了一些后续的事宜,众人陆续上了飞行器。

丛夏坐在他来时的老位置,环视四周,叹道:“能一个不少地回去真是万幸。”

单鸣扬起一边眉毛,看着他:“小子,这回你居功至伟。”

丛夏不好意思地说:“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单鸣嗤笑道:“还不好意思。”他举起沈长泽,把金灿灿的光屁股娃娃在空中悠了两下,“儿子,我们回家了,我发现你说不出话来也挺好玩儿的,不如就这个样子陪我一段时间吧?”

沈长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急得握紧了小拳头,尾巴啪啪地打着单鸣的手。

单鸣哈哈大笑起来。

飞行器缓缓升起,载着他们往北方飞去。

凌晨五点多,他们到达了A市上空,那个时候天刚蒙蒙亮,脚下的城市看上去灰突突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他们现在只想赶紧回到科学院温暖的房间,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番。

唐雁丘和柳丰羽一路上没说话。柳丰羽躺着做面膜,唐雁丘则几个小时维持一个姿势,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突然,他动了一下,惊讶道:“那是阿布吗?”

庄尧正在打盹,听到“阿布”两个字猛地惊醒了,他们一起透过飞行器的窗户,从三百米高空往下看去,地面上,一只白色大猫正快速移动着。

邓逍兴奋地说:“是阿布,真的是阿布,阿布来接我们了!”

庄尧趴在窗户上,有些着急地问驾驶员:“还有多久能到地方?”

“预计二十分钟。”

他们在天上飞,阿布就在地下追着飞行器跑,它是跳跃力极佳的猫,在高楼大厦之间如履平地,无视一切障碍物。他们仿佛听到了阿布焦急的叫声。

十多分钟后,飞行器开始下降,阿布的身影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大,直到飞行器落在了科学院后院的草坪上,阿布一下扑了上来,不知道它是太想念他们,还是对圆形的飞行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又或者都有,总之,阿布的扑击让他们在飞行器里摔了个东倒西歪。

庄尧打开门,大叫道:“阿布,别晃了!”

阿布把脑袋伸到了门口,庄尧一下子抱住了它的鼻子,哈哈笑道:“阿布,阿布,我回来了!”

邓逍猛地扑到了阿布身上:“阿布宝贝,我想死你了!”

众人陆续从飞行器上下来,阿布在草地上打起了滚,用尾巴扫过他们每个人,把肚皮翻了出来,撒娇地“喵喵”叫。

丛夏使劲给它揉着肚子,大笑道:“阿布,想我们了吧。”

柳丰羽也躺在了阿布身上,享受地说:“什么床都没有阿布睡着舒服。”

阿布兴奋得不能自已,滚动的时候地面都在颤。

丛震中和唐汀之带着一堆人跑了过来。

“二叔!”丛夏高兴地跑了过去。

丛震中看到他之后,松了口气,欣慰道:“太好了,你们平安回来了。”

艾尔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唐汀之面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毫不顾忌地当众亲吻着他,唐汀之早已习以为常,他反抱住了艾尔的腰,还安抚性地摸了摸艾尔那一头阳光般耀眼的金发。

邓逍大叫道:“我们回来了——”

丛夏深吸一口气,含笑看着成天壁,眼中充满了喜悦和感激。

他们平安回来了!

一行人跟着丛震中走回科学院,丛震中道:“你们是想先吃饭,还是先休息,还是先跟我回实验室?”

庄尧道:“我想跟阿布待一会儿,我们在院子里烧烤吧。”

丛夏笑道:“这个提议好,我给阿布烤条鱼。”

阿布“喵”了一声,显然对这个提议很兴奋。

丛震中笑道:“那我也参加吧。”

丛夏惊讶道:“二叔,你有时间吗?”

“我怎么也要吃饭嘛。”他吩咐自己的助理,“让后勤部现在就准备烧烤。”

众人一起聚到了阿布睡觉的那间院子,他们给阿布换了干净的窝,还给阿布做了个很大的毛线团玩具,看来阿布过得很好。

小王带着后勤部的人,给他们送来了大批的折叠椅、烧烤架、碳、锅碗瓢盆等工具,当然,还有丰富地食材。

厨房来了一批人给他们料理东西,根本轮不到丛夏插手,他也乐得吃现成的。

丛震中道:“你们在西安取得胜利后,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回A市了,这是我们夺取傀儡玉的战斗中最值得纪念的一次,因为所有人都活着回来了,这是前所未有。”他看着丛夏,“小夏,这一点,你起到了最大的作用。”

丛夏笑道:“这是大家齐心协力获得的胜利。”

丛震中点点头:“没错,这是大家共同的成果,我谨代表科学院第三区祝贺你们顺利完成任务。”

众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毕竟能全员凯旋是最大的胜利。

丛震中道:“对了,明天你们要接受新华社的采访,派一个人去就行了,龙血族一直是艾尔充当代言人,你们嘛,我看柳先生最合适。”

柳丰羽笑道:“还是上次那个美女记者吗,oK啊。”

唐雁丘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什么也没说。

“重要的事咱们回实验室再说,先跟我说说大致情况吧。”丛震中对他们如何从大雁塔里拿出傀儡玉的过程非常好奇。

丛夏把一些机密的情况省去了,给丛震中和唐汀之描述一下那天的情况。

听完之后,丛震中叹道:“虫子的异种能力和再生能力真是生命的奇迹,如果能破解其中的奥妙,将是基因生物学的一个变革式的进步。”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厨师通知他们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有专人服务的情况下享受户外烧烤,以前都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却可以轻松惬意地享受一顿美食。

厨房的人用一口最大的锅给阿布炖了鱼汤,那鱼汤奶白奶白的,颜色特别诱人,香气四溢,就连人闻着都受不了。

阿布埋下头去,粉红色的大舌头不断地舔着鱼汤,吃得忘乎所以。

邓逍眼巴巴地看着,有些馋。

丛夏拍了他一下,笑道:“人喝的在这里,还加了豆腐呢,你怎么老眼馋阿布的,什么时候饿着你了。”

邓逍道:“丛哥,不知道为什么,我看阿布吃东西好香啊,好像什么东西都特别好吃。”

“它是猫,吃鱼当然吃得香了。顿顿让你吃鱼你愿意吗?”

邓逍马上摇头:“我还喜欢吃其他的呢。”

丛夏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就行了,你要是再敢偷吃阿布的东西,我让你天天只能吃鱼。”

邓逍赶紧抓起一个烤鸡腿,狠狠咬了一口:“嗯,好吃,真好吃。”

丛夏也夹起五花肉吃了起来。大厨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比他们在荒郊野外有什么烤什么味道要好多了,但他有时候也会怀念他们顶着飘扬的雪花涮火锅、烤老鼠肉时的情景,虽然那个时候同样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没有背负这么多的责任。那时他们向往到了A市能过上有吃有喝的美好生活,到了这里,吃喝确实不愁了,但要付出的却太多了。

丛夏咬了一大口烤蘑菇,劝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只是好好享受胜利。

阿布把锅底舔干净后,又对付起一条腌制的生鱼,它不太喜欢没有味道的肉,最近吃的鱼都是厨房给它专门腌制过的,既新鲜又好吃,阿布每天都要吃上百斤的食物,水产街的生意都被它带动起来了。

庄尧边吃边问道:“最近南海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丛震中苦笑道:“前天航拍到一群虎鲸,平均长度是四十米,在末世前,他们最大也不过十米。”

“四十米……”丛夏咧了咧嘴,“真吓人。”

单鸣灌了口酒:“喂,这时候别说这种扫兴的话题。”

沈长泽窝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服用力摇晃,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咿咿呀呀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单鸣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嘻嘻地说:“不急啊。”

唐汀之道:“我现在带他回实验室恢复身体吧。”

“不用,这小子平时太啰嗦了,连我换不换袜子都管,这样好,让我耳朵清净两天。”单鸣捏了捏沈长泽肉呼呼的小脸蛋,笑得很是开心。

沈长泽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丛夏笑着喝了口酒,这酒可比昨天喝的医用酒精兑水好多了,是正宗的红酒。

成天壁提醒他道:“你昨天刚喝多,今天少喝点。”

“哦,就一点儿,其实我昨天没怎么醉。”

成天壁看了他一眼:“躺床上就不省人事,还叫没怎么醉?”

柳丰羽哈哈直笑:“哎呀小夏,这儿有人那什么不满了。”

丛夏尴尬地把酒放了回去,低头吃肉。

成天壁深深地看了丛夏一眼。

柳丰羽含笑看着俩人,心里居然有点羡慕。看来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羡慕两个不懂情调的小处男。他抿了口酒,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了唐雁丘,唐雁丘正坐在一旁发呆,在感觉到柳丰羽的视线后,转过了脸去,俩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一时火花四溅,他们赶紧移开了视线。

邓逍在吃进去大半只羊后,撑得几乎走不动路,但看着剩下那么多美食,他心有不甘,干脆变身成了三米多高的大蜥蜴,继续胡吃海塞。

阿布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晾肚皮,庄尧趴在它身上喝着饮料,小声跟它聊天。

龙血族的一群人高声笑闹,好不热闹。

这胜利凯旋的一刻,值得永远纪念。

吃完饭后,他们回到了三区的实验区,交出了从大雁塔里拿回的傀儡玉。随后,丛震中将他们领进了私密会议室:“现在没外人了。”

丛夏拿出两样东西,装指骨的盒子和那九根香炷,并说明它们的来历。

丛震中讶然:“这盒子和古玉完全契合?这种巧合,不得不说是‘命运’了。”

丛夏苦笑道:“我们需要解开的谜实在太多了。”

“探索是一个人一生都在经历的过程,永无止境。”丛震中道,“你们要记住,我们的探索对人类有着非凡的意义。”

丛夏点点头。

丛震中拿起香炷:“这东西真让人好奇,我抽空去实验室检验一下材质。”

成天壁道:“之前混进科学院的虫子异种人找到了吗?”

丛震中叹了口气:“找到了,是当时扑杀虫子的一个警卫,这些虫子竟然能完全剥夺人的自我意识,真是太可怕了。”

“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丛震中道:“死了,我们当时活捉了他,但他在监狱里自杀了,死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个虫子,身上没有外伤,我们当时还不知道他怎么自杀的,根据你们的说法,他显然是杀死了自己的脑虫。”

“应该说,是他的脑虫让他杀死自己。”庄尧道,“这些虫子最可怕的地方,是控制人的同时,还能利用人的智慧,从人的角度去思考,但却永远做对虫子有利的决定,他们的心智完全变成了虫子。”

“难得一个活体实验者,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不过我们保存了他的尸体,这几天正在进行解剖,他整个身体都由虫子组成,可以随时分散和聚集,真是神奇的生命。”

庄尧迫不及待道:“我们去实验室吧。”

丛震中道:“好。柳先生,一会儿小王会安排你见记者,其他人就去休息吧。”

柳丰羽伸了个懒腰:“那我要去换个造型。”

邓逍道:“我去跟阿布睡觉去,它刚才很不舍得我们走,太能撒娇了,真受不了它。”说完高兴地跑出去了。

丛夏、成天壁和唐雁丘则回房间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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