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管事,你可清楚那边的人手情况?”赵荑问。知己知彼,再难的境遇,总有一条出路可走。
“龙滕兄弟在这里盘踞多年,手下惯常聚集的打手有四五十人,如果他再着意召集,人手会更多。”滕管事的话让赵荑清楚意识到双方实力的悬殊。如果对方真的撕破脸皮,恐怕自己这边只有吃亏的份儿。
“目前来看,我们人手有限,联系的人手总需要些时日才能赶到,你俩可有什么建议?”赵荑问。
滕管事和赵濯互相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两人脱口而出:“盖房的人!”
“你们确定他们肯帮忙?”赵荑一直站在屏风后和两人低声说话,这一刻更是将身体几乎贴在屏风背板上。
“奶奶,能来盖房的人表面是看在钱的份儿上,但其实也是试探。”滕管事低声分析:“庄子上的人被压榨多年,心里积怨极深,只是苦于没有人带头,没有事情闹出来能善后的法子,没有能保护他们的靠山。这些日子盖房子,奴才和这些人干活、吃饭在一处,更加确定他们的想法。主子处置了荀二夫妻,让庄子上很多人心思活络起来。他们当中有胆子大的还试探过奴才,想知道您可不可以依附。如今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一旦撕破脸,咱们就得靠这些庄里的人才有胜算。”
“小人也同意滕管事的说法。这些人虽然没什么功夫,但整日做粗活,力气还是有的。如果肯下力,稍加调教也是很好的帮手。”赵濯赞同地说。
“能成不失为好方法。”赵荑点头:“但如何才能避开李庄头不被他们觉察?”
“盖房的人里有个叫林水的,他和被李庄头父子害死的蒋家人走得极近,晴丫头还偷偷和我说过那林水是喜欢蒋叶那丫头的,只可惜……”滕管事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这林水试探过奴才几次,奴才觉得可以让林水暗地里联络下人手。李家那边目前注意力在我们身上,倒是方便庄子里的人行事。”
“听着可行,赵濯觉得如何?”赵荑不敢托大,索性再问问赵濯。
“小人觉得林水可以。那小伙子沉稳,懂得藏拙,又很机灵。”赵濯肯定地说。
“好。那就依你们所言行事。如果有什么不能决断,你俩商量即可。只需记住一点:一定护好自己、护好我们的人!”赵荑一锤定音。
赵濯和滕管事俯身称是,双双退身离去。
赵荑望着两人的背影,目光灼灼。同样望着两人背影的还有隔了一间屋子的清澜和清溪。
清溪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继续手里的针线,似乎只是活计做久了,歇歇眼睛。清澜若有所思地关了窗子,回头去看清溪:“看来是有事情,不然滕管事他们二人不会这么晚来打扰主子。”
“哦,是么?”清溪语气淡淡,似乎全不在意。
“清溪,你说祝妈妈他们怎么还没到?”清澜状似无意地问。
“对哦,是不是祝妈妈年纪大了,伤得有些重,停在哪里暂时先养着了。”清溪语气里有疑惑和担心。
“不像。依着祝妈妈的性子和对主子的情分,但凡能坚持都不可能离了主子身边这么久。祝妈妈可事事以主子为先。当初如果不是实在行不快怕拖累主子路上受累,祝妈妈也不会坚持让主子先走。”清澜摇头。
“姐姐不用担心,这几日或许就到了,说不得祝妈妈想给主子个中秋节惊喜呢。”
“但愿吧。”清澜不大确定:“总觉心里慌慌的,真怕出什么事儿。”
清溪的针线顿了下,没接清澜的话,继续着手里的穿针引线。
再说出了院子的赵濯和滕管事。两人低低言语了一会儿就各自分开。
午初,林水被林母推醒,刚要说话,却被林母一把捂住嘴巴。林水本来还朦胧的意识瞬时清醒。柴门在土炕的一侧,林母虽然躺得离门远些,但因身子不好,夜里很是浅眠,在柴门外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时,她就坐起身来。细细侧耳倾听,确定是有人靠近了柴门,她才去推土炕另一侧隔着竹帘的儿子。
林水坐起身子,伸手握住枕边一根两尺来长削尖的木棒,这是他从蒋家出事后睡觉都一直放在身侧的东西。
脚步声停在柴门外,并没有再向前,却轻轻扣了三下。黑暗中,林母和林水对望一眼,没动,也没出声。
柴门外的人也没动,没有出声。静静等了几息,柴门再次叩响,依然轻轻三下。
林水一跃而起,靠近柴门,在一侧的墙上轻轻叩了三下。这是滕管事曾经叮嘱过他的信号。
柴门外的人毫不迟疑,侧身推门而入。
快到中秋,月色清朗。简陋的茅屋虽然幽暗,但柴门推开一瞬投进的月光足以让人看清来人。
“赵沐哥?”林水声音很低,但掩不住诧异。
“是我!”赵沐说:“事情很紧要。滕管事和腾朗出来很容易被发现,盯着赵头儿的人有点扎手。我也是避开眼线绕了路过来的。”
“有什么事情您只管吩咐。”林水意识到事情紧急,有点雀跃,但又努力压住。
赵沐凑近林水耳边,低低吩咐,林水频频点头,并不追问。“可清楚了?”林沐问。
“清楚!您尽管放心,一定给主子办好!”林水眼睛晶亮。
“主子吩咐,一定先护好自己。差事办好了,以后的前程主子自会给你们安排!”
“谢主子!”林水声音很低,但掩不住哽咽。能遇到顾及底下人安危的主子怎么能不让人激动。
赵沐用力拍了下林水的肩膀,往柴门外左右看了两眼,推门侧身出去,立在那里,又静静等了两息,这才侧身闪进一旁树荫的暗处,身子跃起,瞬间失了踪迹。
林水看着赵沐消失的方向,眼里满是艳羡。等回了身,才注意到一直没有出声的林母已经拄着拐杖站在身后。
“娘!”林水伸手去扶。
“我没事。”林母压住声音。“无论做什么,小心总没错。如果需要帮忙跑腿,别忘了帽儿。那孩子机灵,人小还不容易被注意。”
“知道了,娘!”林水扶住母亲。林母拍拍林水的手,不再多言,只是眼里的锐意忽地迸射出来,而黑暗中的林水并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