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表哥年后就要科考,可家里的银子花完了。奶奶,奴婢能借的都借了,实在没有法子,只能来求奶奶,看在奴婢尽心尽力服侍奶奶一场,奶奶一定要救救奴婢!”满儿几乎痛哭流涕。
家里没钱了?清浅说满儿找她借钱,赵荑觉得不过是打秋风,毕竟能多得一分是一分。她前世的一个保姆就是这样的人,明明兜里有钱,但永远哭穷,永远想多占。如今见满儿这样子,可不是单纯哭穷,应该是真的没钱了。
看她身上衣裙,是出府带走的最差一件吧。
“当初你嫁人,奶奶可是赏了你三十两陪嫁银子。”清浅皱眉。要知道,很多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三十两银子。一两银子就是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铜钱。依着市价,十文钱可买一斗米。这三十两银子如果简省些,如满儿一样的三口之家,过个七八年没问题。
“奴婢,奴婢表哥读书实在很费银钱。”满儿可怜巴巴地说:“奶奶,您可怜可怜奴婢,再赏些银子给奴婢。只要表哥考上了,我一定让他好好报答主子的大恩大德。”
“再赏你些银子?”一直没再说话的漾儿实在忍不住了。“满儿姐姐怎不直接说,让主子养你们一家子?”
“满儿,你这样不合规矩。”清浅气得手都有些抖。她就该直接让人打了这个死丫头出去,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把人领进来恶心主子。
“你表哥读书,你和你姨母平日都做些什么?”赵荑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奴婢和姨母做些打扫,做做饭,也做针线。”满儿见赵荑没有生气,心底升起无限期盼。“奶奶不知道,表哥读书很好,夫子总是夸他,他一定能考上。”
“你和你的姨母一点没想着赚钱,只靠着我的赏银过日子,还任由你表哥说什么是什么。一家子懒惰蠢笨如此,还妄想让我供养。当我是菩萨,有求必应么?我可以给你钱,可凭什么?凭你脸大么?”赵荑语气淡淡,甚至带着笑,可说出的话却锋利如剑,刺向满儿。
满儿张口结舌望着赵荑,等反应过来,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五奶奶,您,您怎么这么说话?”
啪的一声,清浅抬手给了满儿一巴掌。“找死的丫头!”她气得浑身发抖。“敢质疑主子,谁给你的胆子!”她转身朝赵荑扑通跪了下去。“是奴婢错了!不该擅作主张!请奶奶责罚!”
“罚一个月月银,你且边去!”罚了清浅,赵荑又看向满儿,脸色沉了下来。“一个奴婢,我念你跟我一场,该给的体面给过了,你是不是以为就此可以蹬鼻子上脸了?你那表哥拿了我赏的银子,在外边呼朋唤友、喝酒狎妓,当我不知道么?他到处大放厥词,说他媳妇如何在隆昌侯府五奶奶跟前得重用,我可以不计较,权当市井流氓的醉话、屁话。但你们当我是傻子,缺了银子来哭哭就可得好处,这就该死了!”赵荑呼地俯身,一把揪住满儿交衽衣领露出的一小截中衣:“怎么,是我平日对你们好得过了,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你在和谁说话?”
赵荑声音不高,但眼神里的锋利,如最冷冬日里贴在脸上的寒冰,掀起的一瞬间能沾了人的面皮去。
满儿慌乱地后仰,赵荑索性一把松开,任由她翻倒在地上。赵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的奴籍我已放了,所以别再让我听到你是我身边婢女的话!若是让我听到任何和我、和侯府有关的流言,你那表哥就一定没腿、没手、没眼睛!”
“啊!不!五奶奶,不!”满儿吓得抖成一团,可还是拼命爬着跪起来,咚咚磕头求饶。“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求奶奶放过表哥!”
“憋回去!再说一句,你表哥一条腿就没了!”赵荑声音里带着恶趣味,眼里却布满阴霾。
她极厌烦满儿这样贪得无厌、蠢笨如猪,偏偏又自以为是的人。
她身边出去的人多少都知道些府里事,如果人放出去,身契还在自己手里,她倒无所谓。可如满儿这样放了身契的,她并没有因对方离了身边而彻底放手,她嘱了清泽多关注些。满儿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她讨厌被人了解,所以必须确保她不乱说话。满儿不来,她想起的时候也会处理。不想今儿个竟直接送上门,那就怪不得她了!好在是个心比天高,却胆小如鼠的,吓吓就解决了。毕竟是特权社会,敢和赵荑对上的平民,大抵真是觉得命长,不想活了。
赶走讨厌的苍蝇,赵荑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她索性提了宝剑到后园去。得了殷师父指点,她的峨眉剑法有了飞速进步。殷师父的功夫是江湖二十年的腥风血雨里拼杀出来的,闲来给她喂招时,几乎招招直指要害。所以每次和殷师父对招,赵荑都觉在鬼门关走了若干回。这样再回想归京途中遭遇的截杀,赵荑觉得以她三脚猫的功夫,还能保住性命,除了赵濯等人的拼命相护,就是侥幸。可这世界不是时时都能侥幸,她还需自己更加强大,强大到无人敢轻易与她为敌,无人敢轻易觊觎她的一切!
赵荑一个飞跃,借着身体的落势,一剑砍下旁边树木伸展出的粗大枝桠。她挽了个剑花,宝剑瞬间入鞘。
明明知道孙氏、周氏的惺惺作态和恶毒心思,她多想快意恩仇,一剑斩下,断了那恶心的嘴脸,可现实世界哪里能如此恣意妄为?她穿越而来,时空的转换依然没有摆脱规则的束缚。任何世界都没有绝对的自由。若有,大概就是无序、无底线的野蛮之地了。赵荑苦笑,握紧剑柄的手没有松开。既然有规则,她就在规则之内全力以赴好了!
她抬起头,阴沉的天空中,几缕亮光渐渐渗出,阳光终会冲破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