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清晨,太阳初升,鸟鸣涧西,朝露附在垂着头的枯草上,让人感到些许的凉意与秋意。
刚刚在一片灌木中潦草过夜的张衍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用力打了个喷嚏。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紧了紧身上湿漉漉的道袍。
“嘶……冷啊。”张衍看了眼身旁已经熄灭的篝火。
昨晚是生了火的,可能是这入了秋加上山里寒气重,火堆后半夜就灭了。
“再这样下去,非得老寒腿不行。”张衍小声嘀咕着,脱去道袍,露出精壮的上身,运气驱寒。
虽说他现在已经只剩立命凡境的修为了,那运气驱寒这种小事儿,还是没问题的。
等到身上寒气驱逐完毕,张衍换了一身新的道袍,收拾好东西,便准备接着上路。
他刚刚下山不久,连着走了三日路程,才走出山下村庄地界,如今还在烟州境内。
他计划由北向中原走去,一路向南,抵达中州,去见识一下那座极尽繁华的仙京城。
师父给了一些盘缠,不算太多,但省着点花,能撑个几个月。但总不能坐吃山空啊,张衍想着路上顺便采一些草药之类的,卖给药铺药房,以此攒下一些盘缠。
至于一路行医,若是有钱人,索要几两银钱也无妨,但若遇到了穷苦人家,免费治病也无不可。
张衍打算今日先不再往前去了,他想登一登这座不知名姓的山头。看一看这山上风景,与太平山有何不同。
这座不知名姓的山头,其实不算陡峭。张衍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登山,也不嫌累,全当游山玩水了。
他脚步大,又是修行之人,不到一天时间便登顶了。
登顶之时,刚好夕阳落山,染红一片白云,如火烧一般。
山顶有一棵歪脖子的老松树,张衍摸了一把树皮,便猜出这棵老松快七八十岁了。这全是从小到大,上山采药练出来的功夫。
张衍叼着一张大饼,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靠在歪脖子老松树上,静静目送夕阳下山。
傍晚山间清风阵阵,吹得这位年轻道士鬓角发丝随意飘扬。
师父常与自己说,山外风景,千篇一律,山山水水,也就那样。
可这一路走来,张衍见到了,与太平山完全不同的一幅山水画卷。
大小不一的瀑布群落,一棵古树群鸟聚集,层林尽染,漫江碧透,这些都是他不曾见过的山水画卷。
张衍吃完最后一口大饼,目送完太阳下山后,自己也准备下山了。
他因修炼五雷正法,目力极好,加上今夜月光皎洁,山中亮堂,摸黑下山没有一点问题。
可就当人往往以为没有问题的时候,问题偏偏就来了。
怕什么,便来什么。
张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穷苦的年轻道士,刚刚下山,便山匪被劫道了。
眼前不算宽敞的山路上,突然跳出了数十个持刀大汉,凶神恶煞,不怀好意地盯着这个年轻道士。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为首的一个大汉,一刀劈在地上,火星四溅,“朋友要钱还是要命?”
张衍嘶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几个山匪,没看出来我是个出家人?”
“看出来了,那咋了?”
“你觉得一个出家人身上能有钱?”
“在老子家乡那边,有个寺庙,就属里面的和尚最有钱,天天都能吃饱饭。”
“那就是谈不拢,要打了?”张衍卷起道袍,毫不客气道。
“哎呦,这位道爷还是个练家子。”为首的山匪来了兴趣,把刀往地上一丢,拉开一个拳架势,问道,“你如今什么境界?”
张衍冷笑一声,双臂抱胸,傲然道:“小道不才,也就玄天阶而已。”
“牛皮吹出来的狗屁境界,没听说过。”那山匪痴笑一声,“听都没听说过,先接我一记拳。”
话音未落,右手一拳裹挟拳风便轰了出来,力道极大。
嘶……张衍倒吸一口凉气,两手化掌,堪堪拦下那汉子的一拳。
刚一接手,张衍便察觉不对,这汉子的拳为什么这么重?不是,怪不得师父不让自己下山呢,山外都这么可怕的吗?一个普通的山匪,仅是一拳就能让自己感到压力?
见眼前年轻道士去拦自己的那一拳,那汉子咧嘴一笑。
张衍看见这汉子在笑,心里顿时不安。
果然!那汉子迅猛收劲, 一把抓住张衍手腕,向前一拉。紧接着一个膝顶,直接顶在张衍小腹上。
张衍腰背瞬间弯曲成虾米,胃里翻江倒海,两眼泛白。
还没完,汉子又双手拉住张衍右臂,侧过身来,背对着他,以肩为支点,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张衍吃了一记膝顶,又结结实实吃了一个过肩摔,这一套下来,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噢!噢!大哥威武,大哥威武!”身后的一群小弟不断叫唤着。
汉子蹲在地上,轻笑看着倒地不起的张衍,问道:“啧,怎么样?服不服?”
怎么……怎么可能?!张衍浑身剧痛,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个强烈念头。
“呕!”张衍翻过身来,跪在地上,将今天吃的饼子全都吐了出来。
汉子摇着头,看着这年轻道士的这副惨样,对着起哄的小弟说道:“去!把这货的行囊拿过来,值钱的东西全都拿了。”
汉子又问道:“小道士,再问一遍,要钱还是要命啊?”
张衍边吐边艰难回答:“要……要命,真要命,盘缠什么的都在包里。”
吐完之后,张衍感觉到好多了,随手抹了一把嘴,冲那汉子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境界?”
汉子挠了挠头:“也就天生气力比别人大了几分,随便练了几招,也就是个什么子的凡境吧。”
什么!就是个凡境?张衍只感觉修行观被震了个稀碎。
等一下!他奶奶的现在自己只是个妙云玄境啊!名义是玄境,修为上就是个凡境啊!
天杀的!虽说这汉子与自己同境,但自己常年在山上练的些拳脚功夫,怎么与这经常刀口舔血的汉子相比?
张衍两眼一黑,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双脸红的可怕。
这时,有个小弟拿着张衍的行囊,急忙跑了过来,跟汉子耳语了几句。
汉子一脸狐疑的接过行囊,翻找了一遍,发现除了一些少量银钱,就全是一包包药材了,然后便将行囊又抛还给张衍,问道:“你是个郎中?”
张衍愣了愣,随后下意识点头道:“对啊,会治些病。”
汉子大手一挥:“你走吧,你的钱和命我都不要了。”
“真的?” 张衍一脸狐疑的看着汉子。
“真的!”汉子站起身,将张衍从地上拉了起来。
张衍好奇问道:“为啥?”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汉子翁声翁气的回答着,“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四不劫。”
张衍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大汉伸出四根手指头,在张衍面前晃了晃:“一不劫老幼,二不劫妇人,三不劫穷苦,四不劫郎中。”
“前面的我都理解,这第四点,为啥不劫郎中?”
“因为……现在是个乱世。”汉子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乱世之中,多一个郎中行医,便有更多的百姓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