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韩老实并非是想要狐假虎威,他没那么无聊,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玩什么cosplay。
而是他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怀德韩家的眼线已经摸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他们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是有备而来。
吃一堑,长一智,上次暴露行踪,被怀德韩家的追兵撵得裤子掉了都来不及提。要不是半路杀出来三个精神小妹仗义出手相助,直接就凉透透的了,哪有机会在这五马长枪的装十三。
事后韩老实也进行了复盘,用他那个只能考上二本的脑瓜子想了半宿,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劫道的那个自称“高公”的黑脸汉子,还有光腚屯子给他做饭的小媳妇,都有可能是泄露行踪的罪魁祸首。
痛定思痛。
现在韩老实不但要消除疑似怀德韩家眼线带来的隐患,还要以这家客店作为节点,来一个金蝉脱壳。
所以,现在韩老实才要拿腔作调,把这出戏唱足,体验一次最强大脑,当一回八府巡按的张廷秀……
推开大间屋的房门,一股热烘烘、臭烘烘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东厢房的一个最大的长筒子屋,南北大炕弥漫着烟气,炕上的人在乱哄哄的抽烟、看小牌,润土提着一个黑黢廖光的茶壶,在烟气当中穿梭着倒茶水。
等看到韩老实在巡官赵文庆的陪同下进屋之后,喧嚣声开始一点点变小,然后就是鸦雀无声。
韩老实感觉这环境实在是辣眼睛,扛不住。
于是随便盘问了两个,在屋里转了一圈就赶紧走出去了。至于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胡子——那关他韩老实什么事?
走完过场就行了。
巡官赵文庆与老板娘还以为是“美人计”有效果,心里都在暗中庆幸。他们比谁都清楚:要是较真的话,保不齐就会盘查出什么情况,毕竟这些住店的确实是啥人都有,横、金、兰、葛的界限并不十分明确。
或者说,重点也不在于盘查。
随便提溜出来两个无辜的不放开,那也属于是基本的常规操作,反正官字两张口,说啥就是啥——吃饺子蘸酱油不?
但是韩老实所谓的盘查只是铺垫,重点还是放在后进来的那两个骑马男子。
老板娘当然密切配合,介绍说这两人正在伙房那边吃喝,两匹马也喂上了草料,他们说是先打尖,是否住店等吃完饭再说。
等韩老实在巡官与老板娘的陪同下走进伙房时候,两人正一边吃喝,一边嚓咕嚓咕的交流着什么。
不得不说,韩老实这次聪明的智商好容易占领了一回高地——因为,这两人确实是怀德韩家的散出来的探子。
实际在怀德县以外,怀德韩家的势力在洮昌道各县虽然也有很大影响,但主要还是买卖铺号这种经营商的,不可能像在怀德那样遮奢,所掘地三尺就能掘地三尺。
不然的话,韩老实从烤野鸡开始就保证被抓住行踪了……
但是,在这里还真就碰上了。
两人已经看过马棚里的枣红马,感觉有些收获,因为这等好马不是一般人能骑的。
接下来就是等吃完饭之后找老板娘或者是伙计打听一下马主人的穿着打扮,然后再作决定。
所以,如果按照他们的想法进行下去,正常来说肯定是一打听一个准:腰上挎着枪,头上戴礼帽,身穿缎面对襟罩衣——虽然这个年月有枪有马并不奇怪,在外跑江湖的身上这种装扮也属正常。但是只要他俩的脑袋不是被毛驴子踢过,肯定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结果还没等他俩有动作,韩老实已经反客为主,主动出击,上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三连击:
“叫啥名?”
“多大年龄?”
“干什么的?”
然而这两人可能是豪横惯了,不服不忿的。
于是韩老实愈加笃定这两人不正常,十有八九就是怀德韩家派出来的人,于是就当场抽了他们两个大耳光。
经过强化的身体打不过练家子,还打不过你俩?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两人这就要发作,而且把手都伸进了腰里,足见怀德韩家人何等凶顽。
但是却被巡官赵文庆连忙制止,“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奉天警察厅派出来的清乡备匪巡阅官!”
两人一听,当场就傻眼了。他们当然知道自家东主虽然牛掰,但还影响不到奉天警察厅这个层次。
“我看哪,这两人就是给绺子插千的,必须抓回去锁尿桶上,上大刑之后看看骨头能有多硬……”韩老实拿腔作势,整得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巡官赵文庆赶紧给打圆场,对两人使眼色,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搓了两下,意思是:“赶紧上泡儿啊,不然可就真带走锁尿桶上了!” 实际巡官赵文庆并不关心并不关心他俩是否会被锁尿桶上,而是不想给客店带来麻烦。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感觉真是有理说不清,只好自认倒霉,凑了十元金票。
韩老实打了个响指,把十元金票揣兜里,心满意足的走出了伙房——这种贪婪绝不是装的,而是本色出演。
于是这也更加坐实了清乡备匪巡阅官的身份……
巡官赵文庆请韩老实前往驻在二十里外桑台镇里的巡警分所,被韩老实拒绝了,今晚就住这。
但又告诉赵文庆,明天肯定会去巡警分所一趟。
赵文庆猥琐的一笑,想当然的以为韩老实是要在客店里享受夜生活,心里连连夸赞有眼光。他最爱听的戏就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两口绣鸾刀上下翻飞,番将滚鞍落马。
巡官赵文庆本想是在这里过夜的,但是现在鸠占鹊巢,于是自己提着一盏马灯,骑马赶夜路回镇里的巡警分所,二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等到赵文庆走后,既然做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韩老实也就要回房睡觉了。又告诉老板娘:非诚勿扰——不对,彻底勿扰。
再一个就是一定把枣红马照顾好,要是有个闪失,你这客店卖了都赔不起。
老板娘心里还挺失落的——不要误会,韩老实又不是让人见了合不拢嘴的帅爱豆,没事谁愿意倒贴呀。
她失落的是搭不上这根线,不然以后还能拉大旗作虎皮,于是就把心里的郁闷都撒到了闰土的身上:
“润土,今晚上你不行睡觉,就守在马棚里看着长官的马,听到没?”
润土土心里早就开骂了:这活真是干得够够的了,辞工,我要辞工!
嘴里却勤快的答应着:“没问题,放心吧,交给我润土准没错——那个啥,锅里的热水还继续烧不?”
“烧!”
“好嘞,我先抱两捆柴禾去……”
别问,问就是这个年月的工作十分难找,客店伙计看着不起眼,却有无数人挤破头抢着要来干,要不是润土三大爷的小舅子的两姨弟,乃是老板娘以前的相好,这工作根本就轮不到他!
虽然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但每月总归能拿四块钱劳金,总比在大地里种黄豆高粱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