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两点,距离河神庙十里地的王大棉鞋屯,屯东头地主大院当中有黑衣扈兵正在整理马匹与枪弹,灯球火把将前胸绣着的“韩”字照得格外显眼。
一个面相粗陋并且少了一只耳朵的中年男子,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腆胸迭肚地走出了正房,把一顶礼帽扣到了欠揍的脑袋瓜子上,这家大院的老地主在旁边给打着油纸伞,嘴里还得赔着小心。
而正房西间的大炕上,老地主的小姨太正在被窝里抹着眼泪。
这少了一只耳朵的耳朵,就是一天不作损就睡不好觉的韩大嗙。
韩大嗙作为韩克冯的狗腿子,在上次运送黄金的半途中折返怀德之后,就暂时眯起来,积极主动的给紫衣探对付龙湾县城韩家纸坊一家人打配合。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避免被抓了壮丁去郑家屯。
这老小子是属狗的,鼻子十分灵敏,能够及时嗅到风险,感觉到郑家屯的兵凶战危。
当然,韩大嗙眯起来的时候也不是毫无作为,相反,还颇有作为。他利用与紫衣探对接的机会,打探到了含金量十足的情报。
当然,所谓情报的至高价值,指的并不是怀德韩家,而是四少爷韩克冯。
而在韩克冯从郑家屯回到怀德之后,韩大嗙就主动跳了出来,把打探到的信息告诉了韩克冯。
这令韩克冯不由深感意外:龙湾农商会长王子儒的外甥女冷梅,竟然就是女胡子头九月红!
而且还与韩老实混在一起,先是劫了七姨太刘小凤的娘家,又在郑家屯劫黄金的时候出力。
要说这韩老实与九月红没睡在一个被窝里,那纯属是糊弄鬼呢!
韩克冯的妒火直接就烧到了天灵盖,恨不得当场就把韩老实抓过来劁了。
更恨不得把九月红绑过来,用遍一千种方式羞辱与折磨她。
这时,韩大嗙就再次发挥出了超级狗腿子的价值,献上了一条锦囊妙计。
那就是冒充九月红在公主岭日本租界的爹娘,给王子儒拍一条电报。
韩大嗙笃定九月红在得到黄金之后,收到电报就会携带黄金回公主岭探家。
而且这些江洋人把枪支与马匹看得极重,必然不会去坐宽城子到公主岭的火车,而是骑马前往公主岭。
如此一来,可以打的算盘就多了。
只不过韩克冯需要与大哥韩克成一起前往宽城子,谋划对付韩老实的事情,于是就把这事交给了韩大嗙负责。
于公于私,算计九月红都是一桩要紧的事情,因为她肯定是韩老实的女人,只要能攥到手里,就不愁对付不了韩老实。
所以完全可以双管齐下,宽城子竞拍纯血马,怀德县截获九月红,最后那韩老实必然在劫难逃……
这下子韩大嗙可算是欢脱了,拿着鸡毛当令箭。
不过有一说一,这韩大嗙确实是有两下子,操盘得心应手,进行了全面筹划与布置。
要不是随行队伍里有南侠和韩立正,可能早就已经得手了。
韩大嗙非常积极,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把九月红攥住之后,就算吃不到肉,没准儿也能喝一口汤……
就在韩大嗙想入非非的时候,一匹快马冲入大院,滚鞍下马之后大声说道:
“善管事,探明白了,人就在河神庙里,这回指定是跑不掉了,等下就来一个瓮中捉鳖,真是磨道里的毛驴子——没跑!”
韩大嗙的蒜头鼻子抽了抽,道:“确定吗?现在有多少人?”
“确定,有六个人,就在河神庙当中躲雨!”
韩大嗙洋洋得意地一抬下巴颏,又抻了一个懒腰,道:“我就说嘛,这些人肯定是要往西挠岗子,因为只要渡过了小辽河,就能尥着蹶子进草原,而且还能去郑家屯嘚瑟一趟!”
旁边站着的黑衣扈兵也有些佩服:这韩大嗙虽然作损是一把好手,但是在能力方面也确实没得挑,脑袋瓜子就是好使,一转转就是一个道儿。
所以,也怪不得韩大嗙在四少爷韩克冯面前是大红人,混得十分打腰。
韩大嗙非常享受众人敬佩的目光,又问道:“河神庙能往四下跑的三条道路,都设好绊马索了吗?”
一个黑衣扈兵赶紧回答:“放心吧,善管事,都安排牢靠了,一绊一个准儿!”
“嗯,不错不错!这件事只要办成了,四少爷不是小气的人,指定是重重有赏!到时候你们拿到银钱就随便造去吧,把公主岭的花台子逛个遍,再看看日本姐儿到底是啥操性……”
说到这里,韩大嗙又神神秘秘地一笑,接着说道:“跟你们透个底儿,这次要攥到手里的人,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该看不该看的只要能看到一眼,就算是这辈子没白活……”
这些黑衣扈兵们一听,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后韩大嗙又说道:“多安排一些身强力壮的,到时候绊马索上劲儿之后,你们必须保证能把人按到地上——白天的时候开枪打,那是实在没有办法。既然现在有了条件,那就一定要抓活的,都特么的听到没有?”
“明白,善管事,你就瞧好吧,咱也不是白给的,一按一个不吱声!”
韩大嗙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挥:“出发!”
随后,一百来个黑衣扈兵就在暗夜当中,顶着稀稀拉拉的小雨,骑马走出了王大棉鞋屯,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只有屯子里的狗叫声还在此起彼伏。
雨,似乎变得大了一些。
这让韩大嗙的心更踏实了一些,因为这种雨夜最适合干活。
很快,人马就赶到了河神庙附近。
韩大嗙已经做好了计划,要来一个打草惊蛇!
就是把河神庙里暂栖身的九月红惊走。
只要她们上马奔逃,不管是走哪条道路,都有绊马索在暗中等待着。
把马绊倒之后,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稳稳拿捏,绳子都准备好了,韩大嗙决定要亲自动手绑人。
雨夜当中的河神庙,在黑暗当中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可见。
韩大嗙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开枪!”
一时间枪声大作,在静谧的雨夜当中尤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