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盛娇拒绝,玉珠压低声音,如连珠炮似的开口:“你与那殷娘不是旧相识谁信呢?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的,多半是殷娘叫你来的吧?”
“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她瞧着风光,其实只是我们三爷的一个妾室罢了!我瞧你品貌上佳,若是到了我们爷跟前,定能得宠!又何必非得走殷娘的路子,我一样可以帮你!”
盛娇回眸。
她的半张脸藏在了昏暗的阴影中,看不清楚。
另外半张脸被玉珠看得真切。
尤其是那不染而红的唇瓣,如鲜嫩的花瓣,瞧着尤其娇艳。
盛娇缓缓弯起嘴角:“我竟没想到……呵!姑娘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太过了吧。若殷娘都不能帮我,你一个丫鬟又能帮到我什么?”
玉珠咬着牙,强忍怒气:“娘子可别瞧不起人,我虽只是一个丫鬟,可也要看看是谁的丫鬟。我到三爷跟前比殷娘早得多,况且我还是太太的人!”
她一股脑将自己的底牌都掀了出去,神色得意,语气傲然。
“殷娘算什么东西,说句不怕娘子恼的话,她也不过是个陪床的!如今瞧着三爷宠着她,有几分体面罢了,到了太太跟前,她怕是连通房丫头都不如呢!”
玉珠说得痛快,“我一个丫鬟,她在我跟前都要礼让三分,与我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娘子可明白我的意思?”
在玉珠看来,方才殷娘根本不是去取什么胭脂水粉的。
不过是打着这个幌子,好跟眼前这位容貌非常的娘子说话。
至于说了些什么,玉珠不用问都能猜到七八分。
殷娘是靠着美色才能勾住冯嘉玉的。
要想保证自己在府里荣宠不衰,单凭她一人肯定不成。
身边的玉珠又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的,殷娘想要另求帮手也在情理之中。
在玉珠看来,眼前这位美貌的娘子就是殷娘寻来的助力。
真要让她入了府,到了冯嘉玉跟前,殷娘定然能固宠,那玉珠自己岂不是要被贬得更低?
玉珠脑海中闪过方才冯嘉玉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心中着急。
“我们三爷是个什么性子我可比殷娘要清楚,娘子若想求个富贵,不如你我联手更妥当。到时候,咱们身后还有太太撑腰,即便日后有了正头奶奶,也是一样少不了娘子的富贵。”
玉珠快人快语,“我瞧娘子是个明白人,我也索性把话说得明白些,咱们都是女人,心里想的还不是那点子事么?只要娘子能与我一道,我一定会在太太跟前替娘子美言几句的。”
盛娇不动声色,只是面上的笑容越发深沉。
她不说话,玉珠顿时有些慌了。
“瞧着娘子是个有大志向的人,总不会这点道理都看不透吧?”
玉珠还想继续劝说,盛娇摆摆手:“姑娘的话我明白,只是姑娘会错意了,我真的只是走岔了道,并非……”
话在这里停顿了片刻,盛娇又撩起眼皮,往那楼上某一扇窗瞥了一眼,这一眼风情万种,柔情似水,满含深意。
她又道,“并非想要图你们家三爷什么,姑娘莫要多想,我这就告辞了。”
说完,盛娇放下门帘,又关上了门。
外头守着的车夫一扬鞭子,马车便徐徐离去。
玉珠独自一人立在远处,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是我想错了吗?”她呢喃着。
人一旦有了想法,这心思就格外地多。
玉珠自诩聪明,在冯府里就是头一等的,她思来想去并未觉得是自己多想。
这一夜,冯嘉玉在殷娘的伺候下自然舒爽快活。
就连在临江别苑惹了一肚子的憋屈都消了不少。
翌日一早,冯嘉玉起身洗漱更衣,殷娘就在他身边伺候着,口中道:“在这淮州却叫爷委屈了,身边只有我一人,难免多有不便……”
冯嘉玉心里装着事,也懒得跟殷娘说太多。
他展开双臂,任由女人忙上忙下地给他整理衣衫腰带,用略带慵懒的语气回道:“只是暂时的,等回去了就成。”
“奴家还是觉着叫爷委屈了,若是这会子能叫爷得一个新鲜的美人,或许也能让爷暂且纾解烦闷呢。”
殷娘索性给他把话挑明。
若是平常,冯嘉玉定然感兴趣。
可眼下……
他确实有点提不起劲儿来。
捏了一把殷娘柔嫩的脸蛋,他敷衍道:“再说吧。”
丢下这一句,他匆忙用了点早饭,就出门了。
殷娘一直送到了门外,才挥挥帕子,好一番依依不舍。
刚回到屋内,迎面而来便是玉珠。
玉珠冷哼:“真当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手段,以为寻了个比你貌美的妇人来就能得三爷的欢心,你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
殷娘不动声色,依旧淡淡的:“姑娘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哪里还有更貌美的妇人?”
“少装模作样的,那一日在藏雪堂外头,你见着的那义诊的娘子不就是?”玉珠沉不住气。
“原来姑娘说的是她……”殷娘垂眸,“能得姑娘你一句夸奖,想必这娘子的容貌确实能入得了三爷的眼的,多谢玉珠姑娘提点了。”
“你……”玉珠顿时哑口无言。
冯嘉玉丝毫不知,自己的内宅快起火了,此刻他正被魏衍之召见,又一次站在了御府院的正殿内。
他本来想去查张家一事,半道上被赖晨阳带了过来。
想起昨日种种,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但他老老实实见礼问安,低眉垂眼地立着。
“不知殿下召见所为何事?今日微臣是打算重新彻查张家的,张家奴仆命案一事,微臣牢记于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昨日,魏衍之关于此事轻描淡写说了两句。
冯嘉玉如何不知这是上位者对自己的敲打,自然更加谨慎。
谁知一语落地,上头却传来无比冰凉的声音,只听魏衍之缓缓道:“你可知,你冯家所养的暗卫前几日集体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这话仿若一盆凉水迎头浇下,冯嘉玉只觉得浑身冰凉。
“殿下!”他猛地抬头,“此事与我无关,我根本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