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渺宫回来,洛知微在圆桌边呆坐了许久,手边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奴婢给小主换杯茶吧?”
洛知微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手边的茶杯,淡淡道:“不必。”
竹叶的脚步声很轻,生怕吵到洛知微思考,行至榻边,却没忍住讶异了一声。
洛知微循声看过去,榻边的小几上竟放着一摞书。
洛知微敛正心神,往榻边走去,摩挲着那书册,缓缓掀开一眼,扉页上竟写着个「若」字。
洛知微心尖一颤,唇角牵起一丝苦涩。
又打开另一本,扉页上也是一样。
洛知微不再翻动,轻声道:“仔细收着吧,同那琉璃盏放在一处。”
“是。”
“阿若,思渺。”洛知微喃喃着。
他既已如此直白,可为何还是未召幸自己。
洛知微想起那日顾桓祁说得那句,“朕早就伤心过了。”
缓缓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自己演得太过,倒惹了顾桓祁的怀疑?
翌日,晨昏定省,吴皇后问起洛知微怎么还没搬去思渺宫。
“回皇后娘娘的话,昨日嫔妾去了思渺宫里,但门口的人同嫔妾说,思渺宫里还未归置好,不能住人,便让嫔妾回了永庆宫。”
吴皇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思渺宫还未打点好,怎么她这个中宫却不知道。
吴皇后面上平静,“想来是思渺宫许久没住人了,需要打点归置的东西还太多了。”
贤妃徐徐将茶盏放下,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扬声道:“思渺宫偏僻,洛常在往后要走的路未免太长了些。”
贤妃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些嘲讽,看着洛知微,若有似无地勾起唇角来。
洛知微颔首,并不答话。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贤妃聪明是聪明,到底是读书太少。
吴皇后却不改笑颜,“年轻人嘛,往后的路自然还长。”
如嫔伤重,新人又折损两位。
整个碧凰宫不过就六个嫔妃,讲不了一会儿话,便要散了。
众人正准备离开时,贤妃忽而道:“再过些日子便是中秋了,皇后娘娘可想好中秋夜宴如何操办了?”
皇后沉了沉脸色,“贤妃有什么好主意?”
贤妃抬手抚着鬓边的海棠金钗,“年年献艺,实在乏味枯燥,要臣妾说,不如猜灯谜,阖宫上下同乐。各宫都拿出些彩头来,猜出多者,皆有奖赏。”
苏贵人向来淡淡的,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听着,不说话。
“甚好,”吴皇后道:“皇上登基三年,主张以仁德治天下,贤妃这般建议,甚好!”
贤妃也颇为得意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臣妾便安排内务府准备花灯与灯谜了,各位姐妹便回宫准备彩头吧。”
“哦,”众人正要离开,却听见吴皇后又唤了一声,“今日皇上召了诚王入宫,此时正在尚宸殿议事,你们无事便不要去尚宸殿打扰皇上了。”
听见诚王入宫,洛知微的心头猛然一颤。
“是。”
众人应下后,方才退去。
从碧凰宫回来,洛知微便斜斜地靠在榻上看着书,眼神却是空洞的。
“小主?”竹叶端来一碗绿豆冰放在洛知微手边,轻唤了一声,见洛知微没反应,伸手在洛知微的眼前晃了晃。
洛知微这才回过神来。
“小主这是为什么事分神呢?”竹叶目光沉沉,看着洛知微满怀心事的样子,早已了然。
洛知微将手中书卷放下,垂下眸子不言语。
尚宸殿内,顾桓祁换上一身常服,与顾桓祎对坐下棋。
顾桓祎手执白子,轻轻摩挲着,一身黛蓝衣衫,衬托得皮肤更加雪白,“听闻如嫔娘娘受了伤,臣弟前些年从外面带了些药材回来,臣弟来时已交给孙太医。”
顾桓祁眸光沉着,落下一子,而后道:“你有心了。”
顾桓祎浅笑,“皇兄此次唤臣弟前来,想来不是下棋这么简单吧?”
顾桓祁又拿起一颗黑子,抬眸道:“你消息这般灵通,怎么会不知道朕是何意?”
一个闲散王爷,连后宫嫔妃失了孩子的事情都能听说,又怎么会猜不到顾桓祁这次让他来是为了什么。
顾桓祎扬唇笑笑,伸手挠了挠眉头,“听闻皇兄的后宫又进了新人,该不是皇兄在选秀时为臣弟也留意了谁家的女儿?”
顾桓祁亦是笑了起来,“你肯吗?”
“不是臣弟不肯,”顾桓祎执起一子,落于棋盘上,“实在是臣弟散漫惯了,娶了谁家的姑娘独守空房都不合适。”
顾桓祁无奈笑笑,将手里棋子扔回盒中,起身道:“同朕来。”
“是。”
顾桓祎穿上鞋,跟着顾桓祁往耳房里走去。
画架上挂着一幅画轴,江义敏将那画轴打开,一张熟悉的脸跃然纸上。
那女子身着烟青色衣裙,眉头舒展,眸光却深沉,似有心事一般。
“这是...”顾桓祎皱了皱眉,试探道:“这是宋...宋姑娘的画像?”
顾桓祁却摇了摇头,“你再仔细看看。”
顾桓祎上前一步,才看清旁边的小字,轻声念道:“洛知微。”
顾桓祎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直到看见顾桓祁坚定地点了点头,才惊讶道:“天下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何止,”顾桓祁的目光亦落在那张画像上,眼神复杂,带着爱意与怀疑,“她喜欢烟青色,磨墨时喜欢上下划动,甚至她也对桂花不服...”
顾桓祎看了一眼画像,不解道:“莫非宋姑娘也是如此?”
“正是。”顾桓祁重重点头。
顾桓祎赶忙作揖道:“向来是上天眷顾皇兄的思念,又将宋姑娘还给了皇兄。”
顾桓祁嘴角轻轻扬了起来,摩挲着腰间的玉坠,沉声道:“可有些事,朕不得不防。”
两人又缓步回了榻边,顾桓祁继续道:“朕从前与阿若两情相悦,此事许多人都知道,朕担心...”
顾桓祎会意,接道:“皇兄是担心这新人是有心人送到皇兄身边的?”
“不错,”顾桓祁端起茶盏,徐徐进了一口,“朕让江义敏去洛常在长大的地方查过,并无异样,可朕心里还是不安。”
“皇兄想让臣弟如何做?”
顾桓祁的手在顾桓祎的肩膀上轻拍两下,“你这么多年来,各处云游,对各地风土人情颇有了解,你再去帮朕查查看,或许会另有收获。”
“臣弟明白,定不负皇兄所托。”
顾桓祎起身重重作揖,在顾桓祁看不见的角度,眸光微黯,面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