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皇后本就是自己嘀咕着,似有抱怨之意。
可白贵人却听进了心里去,漆黑的眸子转了转,“回皇后娘娘的话,昨日晌午咱们几个在衍月宫听苏常在讲了一番祭祖的规矩,从衍月宫离开时,嫔妾听见俪嫔与李答应说了两句,好像李答应曾求着皇上,待腹中孩儿降生后,将孩子放在俪嫔膝下抚养。”
“有这种事?”叶皇后眸底掠过一丝狠厉之色,盘算着如今主位上的人,便只有自己、俪嫔与慧嫔三个,姜常在和李答应皆有了身孕,想来现在皇上八成也在思忖着此事,想着这两个孩子将来放在谁的膝下抚养。
叶皇后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护甲,按理说,俪嫔已然有了身孕,便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如今李答应开了口,皇上又想来便爱洛知微,若此事成了真,那洛知微手里的牌,就太多了。
白贵人见叶皇后陷入沉思,端起手边的茶盏看似漫不经心道:“想来,姜常在也是听了这话,想将腹中孩子养在自个儿膝下...”
叶皇后抬眸,也懒得戳破白贵人的小心思,更不愿解释给旁人知道自己与姜常在的表亲关系,只是称乏了,扬手得桂落搀扶,回了寝殿去。
白贵人挑了挑眉,识趣地放下手中茶盏,回转衍月宫。
衍月宫主位是慧嫔,平日里也从不与自己和苏常在打交道,日日不是在自己屋子里看书,就是画画。
白贵人迈入衍月宫的门,特意看了一眼慧嫔寝殿的方向,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有了身孕,是不是这孩子就得交由慧嫔抚养了。
想着,白贵人低头,惆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入宫也快有一年了,总共就被皇上宠幸了那么一次,怎么她姜常在偏就好运,一朝便有了。
低声同萤芯道:“帮我把从家中带出来的那副天水色的水袖拿出来。”
“是。”
尚宸殿中。
顾桓祁正在折子上落下苍劲有力的朱批,江义敏捧着一盏热茶一碟子茶点入内,“皇上,姜常在来了,带来了亲手制的茶点。”
顾桓祁抬眸看了一眼,心思仍在折子上,想起蛇床草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芥蒂,“朕正忙着,让她回去吧。”
“是。”江义敏松了一口气。
皇上自然知道蛇床草之事皇后一人是办不成的,而这背后少不了姜常在的助力,如今姜常在又穿着一身烟青色来来御前见皇上,不就是火上浇油吗。
顾桓祁手上一顿,想起姜答应已有身孕之事,又道:“罢了,她既然来了,便让她进来吧。”
江义敏欲言又止,姜常在穿了一身烟青色的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先告诉自家主子,犹豫半晌,将手中的茶水与茶点放下,不愿多嘴,倒退着离开了尚宸殿,请姜常在入内。
姜常在闻言,脸颊染上一层绯色,莲步慢移,入了殿中。
江义敏看着姜常在的背影,紧紧抿着嘴唇,抬手做了个手势,让身边人将厚重的殿门合上。
“师傅怎么愁容满面的?”小源子将门合上,凑近问道。
江义敏抖了抖手中拂尘,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怕待会儿,皇上便要龙颜大怒了。”
小源子不懂,向身后的尚宸殿望了一眼。
江义敏垂下眼眸,“快去思渺宫,将俪嫔娘娘请来。”
“好。”小源子虽不明白师傅用意,但还是照着江义敏说的去办了。
尚宸殿里头,日光透过窗纸,洒在顾桓祁白皙的侧脸上。
听见脚步声靠近,顾桓祁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你有心了。”
姜常在浅笑,拢了袖子上前为顾桓祁研墨,阵阵沉水香气钻进鼻腔,顾桓祁侧眸,“你有孕在身,熏香还是少用为好。”
侧眸间,余光看见烟青色的裙角,眉心一缩,皱了起来,缓缓抬眼,衣襟裙摆处金线密织,银白丝线绣着小巧的白玉兰花,为衣裙增加了两分典雅端庄之感。
顺着裙摆往上看去,却是姜常在的脸。
心中的期望陡然落空,顾桓祁的眼底蕴起了怒色,“这衣裙...”
姜常在研墨的手并未停歇,颔首莞尔,“皇上可喜欢?”
“不。”顾桓祁深吸一口气,试图用从小所受到的礼仪规训压制自己心口的怒气。
“啊?”姜常在惊讶着,手上一顿,小指上沾了砚台上些许朱砂墨却感觉不到。
“烟青色浅淡,你不够白皙,穿这浅淡颜色只会更黑,并不好看。”
怒气终是压抑不住,顾桓祁说完,手中小毫又蘸了些朱砂墨在砚台边晕开,低下头又看起了折子。
姜答应一下子酸了鼻尖,眼眶泛红,回过神时,发觉自己的袖口沾了朱砂墨,“嫔妾...嫔妾...衣裙脏了...先行告退。”
顾桓祁并未出声。
姜答应倒退两步,转过身眼泪就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尚宸殿外,江义敏见姜答应哭过,也不好过问,只是躬着身子,目送着姜答应离开。
思渺宫里,洛知微正坐在案前抄写佛经,听见竹叶入内,说是小源子来请人,缓缓提笔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上,这才抬起眼来,“何事?”
竹叶为难地瘪着嘴挠头,“小源子含含糊糊地也说不清,只说是姜常在去了尚宸殿,江公公担心龙颜大怒,便让小源子来请您过去。”
洛知微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不禁感慨这个江义敏跟着皇上久了,这些人情世故倒真是练达得很,“玉液羹可好了?”
“好了,自晨起便炖上了,如今已经四个时辰了,正好拿去尚宸殿。”
洛知微待佛经上的墨迹干下来,将佛经与之前抄好的几卷放在一处,而后起身,“本来也只是寻常去送一盅玉液羹,这下倒成了灭火的水了,本宫还真是要谢谢姜常在这块砖了。”
正欲出门,洛知微又回转道:“去将皇上送本宫的那套烟青色衣裙取来,本宫换了那件衣裳再去。”
想起今日晨昏定省时,姜常在身上的烟青色衣裙,竹叶立马明白了洛知微的意思,赶忙应着,“奴婢明白。”
竹叶拎着食盒,伺候着洛知微上了轿辇。
宫道上,姜常在与思渺宫的轿辇擦身而过,姜常在看着轿辇去的方向,紧紧攥着手中丝绢,心中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