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盛拿着药箱,冷着脸从十七身边走过,出门时还刻意将门关得砰然作响。
十七有些自责,的确是自己太鲁莽了,若非关心则乱,他也不会如此不顾礼数。
也难怪... ...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
主人... ...怎么样了... ...?
一瞬间,又想到了某人。
房间里,除了宁夫人微弱的呼吸声,就只剩下两名婢女的抽泣。
十七皱眉抬头:“你们下去吧,留在这只会打扰到夫人。”
两人擦干眼泪同时点了点头一前一后离去。
宁夫人尚未苏醒,十七便在一旁跪候。
不经意间,视线触及宁夫人面庞,只见其面容憔悴,仿若风中残烛。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未目睹过夫人如此模样。
杀意又开始显现,突然懊恼自己为何不早些回庄,不然也不会让那些人跑了。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人为何突然撤离?
想着想着,忽然床上的人轻咳了几声,那声音虽不大,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十七连忙起身,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将茶杯端到宁夫人面前,随后跪下。
“夫人感觉如何?”
宁夫人刚睁开眼,只觉一阵晕眩,甩了甩头待眩晕感消失之后,撑着床头半坐起。
见到跪着的人是十七后,有些惊讶。“你不是在天陵?”
十七将茶杯高举,乖巧答道:“下奴得知山庄遇险,便赶了回来。夫人,您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些?”
她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人儿,不禁内心一阵烦躁。
突然口干舌燥,接过茶杯一口喝下。
缓和后,想到自己被软禁的几日,宁夫人一怒之下直接将茶杯砸向地面,怒吼:“是相国府派来的人!姜成断不可留!”
茶杯摔得四分五裂,几片小碎片掉落在了十七腿侧,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划伤。
趁着宁夫人发怒之际,十七偷摸着将碎片往旁边挪挪,“姜相爷已经入狱,想来是出不来了。”
宁夫人冷眼,收回怒意,突然问道:“皇宫形势摸清了多少?”
十七顿了顿:“回夫人,下奴不知... ...”皇宫势力以及有多少可以调动的兵马全由萧子安负责查探,殿下并未告知于他,他自然无从知晓。
原以为会被夫人骂废物,没想宁夫人却没什么表情,好像也没想着从十七嘴里知道些什么。
跪了许久,宁夫人不再问话,十七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惹恼了她,不耐道:“有话就说。”
十七垂头:“夫人... ...王...王爷也来了。”
宁夫人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神快速闪过一抹惊愕,但很快被满腔的愤怒所取代。
“萧策... ...!他来做什么?!”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他怎么敢来?
二十年,并未消弭她心中的仇恨,反倒令那恨意如陈酿老酒,愈发浓烈。
情绪越来越激动,嗓音几乎是在咆哮中吼出。她强撑着下床,但虚弱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十七见状,连忙起身扶住宁夫人,“王爷得知您遇险,特... ...来相救... ...”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宁夫人,生怕她情绪激动导致身体出现问题。
宁夫人瞪大眼睛,奋力推开十七,稳住身形:“相救?害我沦落至此的不正是他!他有什么资格来我这里!”
十七眼神微闪,夫人情绪如此激动,他怕伤势会愈发严重。
无奈之际,伸出手,以极快的速度点住了宁夫人的穴道。
随即便将宁夫人重新扶回床上,“下奴以下犯上,待夫人身体康复后再责罚下奴也不迟。王爷... ...确实很担心您... ...下奴觉得... ...夫人可以与王爷聊一聊... ...”
宁夫人惊于十七竟敢如此放肆。她虽身体无法动弹,但还能开口说话。只是她并不愿出声,冷冷地盯着十七看。
才到天陵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为御南王说话了... ...
果然父子连心啊... ...就算二十年未见。
聊... ...?
她与灭国仇人有何可聊的?!
十七被宁夫人看得心里直发怵,活了二十年,也是第一次敢对夫人这般不敬,可方才不这么做,他又怕担心夫人气血攻心,伤势加重。
顿了顿开口:“下奴去看看黎总管药熬好没...马上回来。”
借机逃出了房间,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萧策如今已身在望月山庄,可他又见不到她,内心一阵焦急。
听说...
她受伤了...
实在等不及的他叫了一婢女,让她带自己去宁夫人的房间。
婢女支支吾吾,最后跪了下去。
“王爷,夫人...夫人不会想见您...”话未说完,萧策直接摆手:“你不带路,我便一间房一间房的找!”
婢女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应下,带着萧策去了宁夫人房间。
房门是虚掩的。
萧策手搭上门框时,突然有些不安。想了很多个他与宁夫人见面的场景,做足了准备。可直到真的要见到她时,他突然不敢进去了。
当年的仇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化解的。但他很清楚,如果今天不迈出这一步,他们之间的裂痕将永远无法愈合。
心底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将门推开。
只见宁夫人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过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宁夫人被十七点了穴,自然动弹不得,当她看到萧策推门而入时,那双原本平息的眼眸中瞬间涌起一抹不可思议。
身体虽然无法动弹,但她的眼神却像是要将萧策吞噬一般,残杀殆尽。
她咬着牙,低吼:“萧策... ...!”
脚步在门槛处停滞,视线顺着声音往里侧看去,终是见到了心心念念已久的人,她... ...依旧美得令人心悸,尽管不再年轻,尽管风华不如当年,但还是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心。
换做别人,此刻定是久别重逢的激动与喜悦。
他们是挺激动的,但没有喜悦。
一个是愤怒,一个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