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不由往门外看去,只见门边先是露出一极素净的白玉兰花色的衣角,还未见得来人,便已有一阵清幽之香传来。
这香混不似寻常花楼姑娘用的胭脂水粉味,反倒似幽幽山林间的一缕草木之清澈芳香,这香一来,顿时将这屋里的浊气全激退了一射之地。
下一瞬,只见一足履胡靴,身着白玉兰色束腰道袍,头簪玉冠,手执一把檀香扇,一副文人书生打扮的俊美郎君跨步走了进来。
来人执了个文人之间的见面礼,一开口便似青山鸟鸣般悦耳动听。
“诸位郎君久等了。”
众人便知道,这就是明月姑娘了。
待再一细看,才察觉此人喉间无结,肤如玉脂,面不施粉而红,唇不着脂而艳,体态优美流畅,俊秀中又带了几分婀娜,玉齿微露,似笑非笑,真真的是个绝色美人。
厢房内诸人不由得屏息静气,端正了仪态回礼。
王东明几人更是心头大呼可惜,如此殊色,就算是在这秦淮河畔花魁成灾,也都难得碰见几回,不成想今夜就这么便宜了陈大了!
众人再看陈肃昇,只见他双眼直愣愣盯着明月姑娘上下打量,似已动了心意,又不约而同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就算让陈大得了明月姑娘又如何,总归是令陈大又转回了性,又跟他们一样了。
都是一同玩儿到大的,少了他陈大一人,莫名感觉少了许多滋味呢!
明月姑娘便在陈肃昇身旁不远不近处落座。
此前他们几人正在行酒令,你一句枕上春,我一句裙底风的,说的在场的姑娘们都脸儿红红的,腿儿软软的。
待明月姑娘敬过了在场诸位,众人又行酒令时,王东明几人才发现明月姑娘不仅长相出众,气质优雅,诗词才情更是不同寻常,她随口所行之词竟已令他们有些汗颜。
王东明几人自觉好歹也不能在美人面前落个不学无术的名,不由也汗流浃背的掏出几分读书人的本事,春花秋月、春华秋实的雅了起来。
陈肃昇在这几人里读书最不好,时不时的便要被罚酒,他也就是仗着酒量好,硬是撑到其他几人也醉了,这才由王东明喊了停。
再喝下去,他们就直接醉死了,那还有个什么意思。如此这般醉陶陶的与美人共度春宵,才叫个神仙滋味。
几人都准备随意再说说话就可以各自撤了。
只明月姑娘却还有其他的想法。
今日她本是不想来的,但去请她的姑娘说,楼里来了个有钱有貌还似有心上人的,这楼里的寻常姑娘皆看不入眼,她若不来,岂不是让他以为这明月楼不过尔尔。
这一位明月姑娘刚上任不久,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她平素最喜欢的,便是把所谓已有了心上人的男子,一一纳为自己的裙下之臣,将对方迷的神魂颠倒才好,这才叫人知道她的本事来!
明月姑娘今日的这身打扮,看似漫不经心、不施粉黛,任由天然去雕饰,但其实颇具巧思,最能显出她的姿容之美。
如今酒令行至尾声,眼看这陈姓客官瞧她的眼神也渐渐的直了,明月姑娘嘴角略微不屑的浅浅一笑,又将话题不经意的引到琴艺上。
在场的姑娘们自然心领神会,纷纷夸赞明月姑娘的琴艺乃是一绝,王东明几人自然又请明月姑娘赐琴声一听。
陈肃昇虽没跟着凑热闹起哄,但也笑盈盈看着她,明月姑娘便冲陈肃昇浅浅一笑,大方道:“便如诸君之意。”,派了小丫头去将她的琴取来。
王东明几人自又赞明月姑娘爽朗等语不提。
待琴取来,明月姑娘轻拨慢弄,一曲相思无期便缓缓流淌而出。
她自知自己琴艺精湛,弹奏此曲时更别有一番缠绵意境,只待此曲奏完,那陈大爷定然会沉迷于她的美色。
届时自己便要推托今日不便,待他再来上几回,赠些金银珠宝,等他花费颇多,将恼未恼之时,再叫他得偿心愿。
这男人啊,都是一样的贱骨头,若轻易叫他们得手了,便不会珍惜。
……
明月姑娘一曲弹罢,果然便见陈肃昇站了起来。
在场诸人都笑看着他去笑纳美人恩,明月姑娘也做好的拒绝的姿势,陈肃昇身形晃了一晃,果然朝明月姑娘走去。
然后,拐了个弯,去了净房。
……
陈肃昇从净房里出来,脑子多少也清醒了一些。想着若再回去,免不得还要被王东明几人强拉着睡姑娘,不若就这般走了算了。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非见不得自己身边清净些似的。
但转而又觉得他们也甚是可怜,不曾遇到真心爱重之人,成日里只会在这些姑娘里打转。
又觉自己幸运,能得遇青竹。
那明月姑娘是美,可又怎能比青竹与自己的感情,若自己随便来个人就睡,又把青竹的脸往哪儿放了。
随即陈肃昇唤过小厮,让他去结了他们几人今日的花销,自己则拍拍屁股先走了。
……
王东明三人已醉的差不多了,早想将姑娘带回各自房里办事的,可他们又想亲眼见证陈大再入风流阵,便忍着性儿等着他回来。
可等了一阵始终不见人,这才派人去问,才知道他竟已家去了。
厢房内诸人皆面面相觑,连酒也醒了几分。
明月姑娘更是自觉从没受过如此大辱,脸上再绷不住笑意,当即起身拂袖而去。
王东明三人沉默了片刻,还是何春勉强笑道:“看样子羽飞对那青竹姑娘是还没腻呢,咱们乐咱们的,是他没福。”
王东明嘴上应着:“就是,咱们乐咱们的。”但心里却想着爹娘还想招陈肃昇做婿一事。
陈大如今这样子,若是娶了妻,只怕是要宠妾灭妻的架势了,那还不如他以前那般风流无情来的简单。
李德方却忽然觉得身旁这姑娘看着实在无趣,再想着陈肃昇此时回去,定然要与青竹耳厮磨鬓、亲热一番,便觉有种意兴阑珊之感,也摇摇晃晃站起身要告辞。
王东明与何春二人越发奇了,拉了他问道:“你这又是怎的了?那陈大急着回去是有美娇娘在等着,你这回去孤寝冷枕的,回去做个什么?
李德方怎么说得出心底那丝虚妄的念头,只笑道:“我只觉得羽飞如今样样顺意,尚且不再沉迷酒色,自己尚无功名,还如此肆意放纵,似有些不妥。你们俩随意,今日开销都算我的。”
李德方走到楼下,才知陈肃昇已结了账了,脸上越发溢出了一丝苦笑,唤了小厮回了客栈。
王东明二人虽还是照常欢愉了一场,但事后却觉得颇为无趣,一点没了以往的快意。
往日里一同厮混的伙伴,如今似乎一个二个都似转了性,发愤振作了,他们再这样玩乐,便有些无法心安了。
王东明三人此后也开始认真考虑起了前程之事,渐渐又将书本拿起不提。
又说李德方那夜回了客栈后,简单梳洗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着陈大此刻或许正在跟青竹做些什么,不由得也渐渐加重了呼吸,将手往下滑去。
……
待第二日醒来,李德方想起昨夜所想所梦,深吸了一口气,出门去寻了王东明、何春二人便往陈大那处宅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