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仿佛散架的错觉，薛叶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世界安静了零点几秒，然后是更加清晰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哄笑声。
屁股像是裂成了八瓣，火辣辣地疼。
更疼的是脸。
他现在趴在地上，姿势极其不雅，脸埋在手臂里，根本不敢抬头。
周围的笑声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膜。
完了，这下彻底社死了，比在全校师生面前裤子掉了还丢人。
他甚至能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就在薛叶思考是当场去世比较体面，还是等风头过去再偷偷爬走的时候，一个有点耳熟，此刻却如同魔音贯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咦？薛叶？”
这声音带着一丝清脆，一丝疑惑，还有一丝……即将绷不住的笑意？
薛叶身体猛地一僵。
不会吧？
千万别是她啊！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点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向声音来源瞥去。
完了。
真的是她。
杨小梦拎着一袋垃圾，正站在单元门口，微微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趴在地上的他。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刚好到膝盖上方一点，露出两条匀称白皙的小腿。
这种款式在1998年的夏天很常见，但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灵动俏皮。
大概是因为刚下楼，她的脸颊带着点健康的红晕，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微微吹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问号。
“你……趴地上干嘛呢？”
杨小梦眨了眨眼，视线从薛叶身上移开，抬头看了看楼上，又看到了旁边那截断裂的、明显是床单撕成的“绳子”。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先是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小嘴。
然后是恍然大悟。
最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噗……”
一声极力压抑的笑声还是没忍住，漏了出来。
薛叶恨不得立刻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被路人围观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被杨小梦抓了个现行！
这比刚才被几十个人笑话还要让他难受一百倍。
杨小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笑不太好，赶紧抬手捂住嘴，但那双弯弯的笑眼里，却全是藏不住的促狭。
她肩膀轻轻耸动着，显然忍得很辛苦。
“不是……薛叶，你……你这是表演什么行为艺术呢？”
她的声音因为憋着笑而有些发颤。
薛叶把脸埋得更深了，恨不得自己从没存在过。
他现在只想找时光机，回到五分钟前，打死那个决定跳窗的自己。
“哈哈……不行了……”
杨小梦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空气里回荡。
她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更加生动，那条淡蓝色的裙子也仿佛随着她的笑声一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你……你没事吧？摔疼了没有？”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一点，走近几步，弯下腰，带着笑意问道。
薛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狼狈的后背上。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死不了……”
“哎哟，还挺硬气。”
杨小梦的语气里满是调侃。
她伸出穿着凉鞋的脚，轻轻踢了踢薛叶旁边断掉的床单绳子。
“用这个下来的？三楼呢，你也真敢啊。”
薛叶：“……”
他现在只想沉默。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远处指指点点，但杨小梦的笑声和调侃，杀伤力比刚才那群人加起来还大。
“快起来吧，地上凉。”
杨小梦的声音听起来终于带了点“关心”，但那笑意还是没完全散去。
薛叶挣扎了一下，感觉屁股和腰疼得厉害，龇牙咧嘴地哼唧了一声。
“起不来了……”
这下是真的有点惨了。
杨小梦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一些，眉头微微蹙起。
“真摔着了？”
薛叶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屁股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又趴了回去。
“嘶……起不来了……”
这声音带着几分真实的痛苦，不再是刚才纯粹的丢人。
杨小梦看着他这副惨样，噗嗤一声，刚收敛的笑意又差点绷不住，但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她把手里的垃圾袋往旁边一放，塑料袋发出哗啦的轻响。
“行了行了，别装死了，我扶你起来。”
她走上前，弯下腰，动作不算温柔，但也没用力。
一股淡淡的、像是某种花香的洗发水味道飘入薛叶鼻端，混合着夏日傍晚微热的空气。
杨小梦伸出手，试图去拉薛叶的胳膊。
薛叶感觉自己像个翻了壳的乌龟，笨拙又狼狈。
他咬着牙，忍着痛，配合着杨小梦的力道，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
杨小梦的胳膊不算粗，但意外地有些力气，她半搀半架地把薛叶弄得站直了些，尽管他还是疼得直咧嘴，腰都不敢完全挺直。
“走吧，先上去再说。”
杨小梦架着薛叶的一条胳膊，让他把大部分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薛叶几乎是单脚跳着，在杨小梦的支撑下，一步一挪地朝着单元门移动。
他能感觉到少女身体的柔软和温度透过薄薄的夏装传递过来，鼻尖萦绕着那股清新的发香，这让他脸颊发烫，比刚才摔在地上还难为情。
“你说你，”杨小梦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戏谑，“放着好好的门不走，非要学人家当蜘蛛侠，还是个低配版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那截孤零零挂在暖气管上、另一头惨死在地上的床单绳子，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嘴角弯弯。
薛叶恨不得把脸埋进她肩膀里。
“别说了……”他有气无力地嘟囔。
楼道里有些昏暗，声控灯因为他们缓慢的脚步而忽明忽暗。
每上一级台阶，薛叶的屁股和腰都感觉像是要裂开一样，发出痛苦的呻吟。
杨小梦倒也没再继续嘲笑，只是默默地、稳稳地支撑着他，缓慢地向上走。
她的呼吸有些微促，显然搀着一个大男人上楼也并不轻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微微反光。
好不容易挪到三楼，杨小梦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房门。
一进门，薛叶就迫不及待地挣开杨小梦，龇牙咧嘴地、极其缓慢地挪到客厅的沙发边，用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侧着靠坐下去，尽量避免压到受伤的部位。
“嘶——”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又像抽了口气。
杨小梦关上门，看着他那副样子，好气又好笑。
她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薛叶。
“喝点水吧。”
薛叶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一点燥热和紧张。
杨小梦站在沙发前，双手抱臂，歪着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开始滴溜溜地打量他，里面充满了探究和憋不住的笑意。
“说吧，薛大侠。”
她拖长了调子。
“你刚不是还在我家卫生间吗？”
“怎么一转眼，人就从窗户外面‘空降’了？”
她说着，还抬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又指了指窗外。
“还自带装备，虽然……质量不怎么可靠。”
那截断裂的床单仿佛成了无声的罪证。
薛叶端着水杯，眼神闪烁，不敢看她。
完了，终极审判来了。
是坦白从宽，冒着被她用“黑暗料理”追杀的风险？还是抗拒从严，编个更离谱的谎言？
好像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他偷偷抬眼瞄了杨小梦一眼。
少女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儿，因为抱臂的动作，裙子的腰线显得更加明显，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裙摆下的小腿白皙匀称，脚上穿着简单的白色平底凉鞋，脚趾圆润可爱。
明明是很清纯的打扮，可那双眼睛里的促狭和古灵精怪，却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狡黠的魅力。
薛叶心一横，反正已经社死到家了，还在乎多一点吗？
他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唉……”他先是长长叹了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
“小梦啊……”
他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豁出去的悲壮。
“还不是……还不是因为……”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你做的那个……那个菜……还有那个蛋糕……”
薛叶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小梦的表情，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爆发的狂风暴雨。
“实在是……有点……挑战我的味蕾极限了。”
他用了个自认为比较委婉的说法。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小梦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她眨了眨眼，似乎没太明白。
“我的菜……难吃？”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薛叶艰难地点了点头，不敢说话，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杨小梦的眼神从疑惑，慢慢转为恍然，然后又变得复杂起来。
她微微前倾，淡蓝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露出的一截小腿线条似乎因为情绪而微微绷紧。
“难吃到……”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荒谬和不可思议。
“让你宁可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