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轶低头不说话。
“你只记得我威胁你,拿着你的把柄让你帮我做事?但脱离我这宗交易,我不信你不清楚干以前的行当风险有多高。”
谈屿臣道,“觉得所有人都是傻子?被抓着点把柄就让你随意开价拿捏,以前没出纰漏是你运气好,你敢保证以后运气都能这么好,但凡被抓住一次,整个孟家都会被你连累。”
视野余光里,他靠在凳子上,给人不正经之感,但话却是在理的。
孟九轶其实一直知道,但心里那道坎过不去,他心思玲珑太会拿捏人了,这样的男人对待自己人,能牢牢把你护在羽翼下。
但她不是,她注定是被剥削那方。
谈屿臣又道:“如果真不想干,等这笔交易结束,我不至于去强迫你。”
孟九轶抬眸看他,目光对视间,男人漆黑的眼瞳如雾霭,带着少有的正经。
她问出了心中一直有的顾虑。
“如果以后事情败露,你会把我推出去嘛?”
泪珠凝在她眼睫毛上,巴掌大的小脸明明显得病态,却显出一股凌虐的美感。
谈屿臣挑眉,有些匪夷所思,“你脑袋瓜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那就是不会了。
孟九轶扪心自问,是真的不想和他合作嘛,还是心有芥蒂?
他给的报酬其实挺丰厚的。
她只是..只是讨厌他刚愎自用,姿态高傲,也讨厌他的洞察人心,讨厌他随时都能拿捏她。
孟九轶轻声道:“我想要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这是想继续交易的意思,谈屿臣悠悠点头:“可以。”
“还有...”
她慢吞吞提要求,“以后,我和你得是合作方的关系。”
她多骄傲啊,连话也不肯完全说明白,要他去猜,要他换位思考。
合作,意味着双方地位等同,互相尊重,人格平等。
她不再是他可以随意支配的人,她再做什么,也不用被他冠以自作聪明的奚落。
谈屿臣静看了她几秒,她的脸蛋被光线照得近乎透明,眼里残留的晶莹成了碎玻璃,会扎人的。
他有一瞬间的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了。
谈屿臣的御下之道还是小时候从老爷子那学的,到他这只会青出于蓝,他自问挺深谙这一套,没想到被她搅合得毫无章法。别说压了,凶两句就得反弹,给甜枣于她就是毒药。
那些套路对她来说没用,比谈霓都难应付。
谈屿臣眉头微微动,像是妥协,最后道。
“我们不一直都是嘛?”
**
谈屿臣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人端着水果到她病房。
好几种花样,有些是这个季节不常见的,切成了一节拇指大小,方便她用勺子舀。
孟九轶就想吃点水果润喉咙,没想到她这么体贴,受宠若惊道。
“谢谢,麻烦你了。”
“我是你的陪护,孟小姐不用这么客气。”
bonni道,“其实我还没想到这一层,是刚才三少爷交待我做的,他说你大病初愈需要这些。”
居然是他,孟九轶咬着勺子没说话。
谁要他假好心了,心里虽然这么想,她又默默舀了勺西瓜进嘴里。
不得不说,这人心思真的很细,某些小恩小惠让人想记恨都难。
之前还以为他对自己有那种心思,想想就臊得慌。
又想到bonni说的陪护,抬头扫了下周围,落地窗可270度看江景,沙发用餐区一应俱全,门外似乎还有客厅和独辟出来的卫生间,比起病房更像豪华套间。
孟九轶纳闷,“我这是在哪家医院?”
“青山私人医院,隶属于许氏集团旗下的松和医疗。”
bonni说,“大少爷在出国前特意交代让我好好照顾你。”
孟九轶“哦”了声,已经猜到了,毕竟九州的医疗绕来绕去都和许家相关。
“有空替我谢谢他。”
“好的。”
bonni是个非常优秀的陪护,每日来看望的人不少,她会根据孟九轶的面部表情判断她是否愉悦,来想出各种理由打发对方。
别看她身份不高,但面对这些有钱人丝毫不慌,专业得孟九轶都给她竖大拇指。
期间谈升每天都来看望他,一双双眼睛都快黏在孟九轶身上。
bonni一眼看透:“他喜欢你。”
“就你聪明。”
孟九轶眼神无奈,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和谈升扯上关系。
就说谈屿臣在那压着,能允许她和谈升有结果嘛,而且还有冯岚,若是知道他儿子这样,只会将脏水往她身上泼。
于是微信上谈升频繁发来的消息,孟九轶只当没看见。
枯燥的病房生活里,bonni会加进来很多活动,比如陪她去楼下散步,芙蓉和木槿花正是花期,开得艳丽;
也会在午休之前为她打开电视,娱乐新闻层出不穷,影后唐柠搭上九州某位顶级家族的继承人,又是陪逛街的,又是去剧组探班的,资源好到起飞,大概是好事将近啰。
狗仔分明多次拍到他们出行的照片,但不知是迫于男方家族的势力还是如何,男人次次都是背影出镜,哪怕露出个侧脸都打上马赛克。
但手腕上深蓝色的陀飞轮表,不就是谈屿臣上次来医院戴的那只?
孟九轶懒得看他的桃色新闻,摁动遥控器转台,几个频道过后。
她手一顿,又按了返回键,停在某个国际艺术家的采访节目上。
bonni端着餐后甜点进门,见她靠在病床前,盯着电视,黑茶色的瞳孔空空的。
音乐频道正在播报某个来自亚洲的着名小提琴家。
“据悉Vera Gao是第三次受邀在莱茵音乐厅演奏乐曲,此前曾与海德堡交响乐团合作过贝多芬第二钢琴协奏曲。德国音乐学家Volkmar braunbehrens也将出席,让我们期待Vera Gao的表现。”
画面的背景,女人站在万人之上舞台,一身紫色礼裙极为惊艳,低眸间睫毛盛满金光,小提琴的婉约之声自纤长柔美的手中绽放。
主持人等影像播完,问道。
“Vera,您是第一位登上莱茵音乐厅的大提琴手,祝贺您!能问问你演奏会结束的打算嘛?”
“谢谢!”高弦月微微一笑,耳垂上的澳白珍珠闪烁着莹润的光芒。
“等这次音乐会结束我应该会回国,目前准备递交九州管乐团的申请书,不过感觉竞争好大,听天由命吧。”
她蹙眉的模样淡去了那股疏离感,像只撒娇的布偶猫。
主持人直呼心被戳中了。
“听说您这么多年一直有在资助非洲的贫困儿童,同时也成立了流浪动物保护基金会,真的让我很钦佩,能和大家说说你这么做的初衷吗?”
“初衷可能是不忍。”
高弦月笑道,“我并没有多伟大,只是共情能力很强吧,看到他们那么痛苦,如果不想办法做什么的话,那种煎熬会一直跟随我。”
好伟大!比菩萨还慈悲。
谁能想到这个人骨子里是佛口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