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冷眼看着这出戏码。江维德选在这个时候来，显然是得到了消息——继女最近状态不好，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夫人觉得呢？”江维德转向陈映，“您现在是艺人总监，对演员的表现应该很了解吧？”
陈映微微一笑：“确实了解。所以我知道，明月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人。”
“哦？”江维德挑眉，“可我听说她最近总是ng，连最基本的情绪都把握不好。这样的演员……”
“江总可能不太了解表演的真谛。”陈映打断他，“好的表演不在于完美，而在于真实。明月现在就是在寻找那种真实。”
她站起身，走到沈芝兰面前：“沈小姐演技确实了得，但你能演出秦如玉内心的挣扎吗？那种从天之骄女沦为风尘女子的痛苦，那种被迫屈从却又倔强不屈的矛盾……”
沈芝兰脸色微变，“我……”
“更何况。”陈映不等她说完，“现在改换主演，对投资方也不负责任吧？重拍的成本，不知江总打算怎么解决？”
这话正戳中要害。在场的永盛高层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这一出。
“这个……”江维德有些挂不住面子。
“而且。”陈映继续道，“贵公司最近跟日方的合作很密切啊。不知道藤井先生对这部戏，有什么想法？”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江维德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映淡淡道，“只是提醒江总，有些事可大可小。”
送走江维德一行人，片场的气氛才稍稍缓和。黎世昌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映：“说到藤井的时候，江维德的脸色很难看啊。”
“大概是被说中了痛处。”陈映不动声色地说。她注意到刚才提到日本人时，沈芝兰也明显慌乱了一下。
“行了，你去看看明月吧。”黎世昌叹了口气，“那孩子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陈映点点头。经过刚才的【心理特写】，她已经大致明白继女的心结所在。要帮她突破，得先解开那段痛苦的回忆。
化妆室里，黎明月正独自发呆。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你又来干什么？”
“来给你看个东西。”陈映拿出一份剧本，“这是我根据你的表演重新修改的一些台词。”
“不用……”
“你知道秦如玉最痛苦的是什么吗？”陈映打断她，“不是被迫沦落风尘，而是被命运玩弄的无力感。那种明知不公平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才是最难以承受的。”
黎明月的手微微颤抖。
“就像有些事情……”陈映轻声说，“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只要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痛苦。”
黎明月猛地转身：“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每次演这场戏，都会想起你母亲。”陈映直视着她，“那种无助、愤怒、不甘……全都是真实的感受。”
“你……”黎明月瞪大眼睛，“谁告诉你的？”
“重要吗？”陈映温和地说，“重要的是，你不能让那段回忆成为你的枷锁。秦如玉最后选择了坚强，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泪水在黎明月眼眶里打转。
“要不要试试用这种心情来演？”陈映递过剧本，“不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让它自然流露。有时候，最真实的表演，就来自最深的伤痛。”
黎明月接过剧本，手指微微发抖。许久，她才低声说：“你真的很懂戏。”
“因为我也曾经历过类似的时刻。”陈映说。这倒不是假话，作为一个导演，她确实见过太多人生百态。
“要不……”黎明月犹豫了一下，“你再给我讲讲这场戏？”
陈映微笑。终于，冰山有了裂痕。或许从这一刻起，她和继女的关系真正开始改变。
而这，也是系统给她的一个重要提示：有时候，最难突破的不是技巧，而是人心。
夕阳西下，片场渐渐安静。陈映看着认真排练的继女，心中已有计较。接下来，她不仅要帮黎明月突破演技瓶颈，更要查清楚那个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黎明月的院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陈映站在院外，想起今天片场发生的一切。继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悲伤，让她决定深入了解这个看似骄傲的女孩。
“夫人，”林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林伯，你在黎家多久了？”
“快二十年了。”老管家叹了口气，“看着大小姐从小长大的。”
陈映转身：“那你一定知道她小时候的事？”
林伯面露迟疑：“这……”
“我是想了解她，帮她。”陈映认真地说，“你也看到了，这部戏对她来说太重要。如果因为某些心结影响发挥……”
“唉，也是。”林伯四下看看，压低声音，“不过这些事说来话长。要不，夫人随我来？”
他们来到管家室。这间不大的屋子收拾得很整洁，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
“这是大小姐小时候。”林伯指着其中一张，“那时候她才四岁。”
照片上的黎明月穿着小旗袍，怯生生地站在一个美丽女子身边。那女子面容姣好，眉眼间与黎明月颇为相似。
“这就是她母亲？”
“是啊，李秋芸小姐。”林伯的语气带着追忆，“那时候她在永利大戏院是台柱子，有‘江南第一花旦’的美誉。”
“大小姐从小就跟着母亲学戏。”林伯继续说，“那孩子天赋极高，四岁就能背出整出《西厢记》。李小姐常说，明月比她小时候还要聪明。”
“那时候老爷……”
“那时候老爷还在经营他的丝绸生意，跟电影圈没什么来往。”林伯解释道，“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
林伯突然压低声音：“后来永利大戏院来了个日本投资人。那人看上了李小姐，三番五次纠缠。老爷知道后，就经常去戏院，暗中保护她们母女。”
陈映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意外的发现。
“再后来，老爷和李小姐就好上了。”林伯说，“两个人郎才女貌，在圈子里很是轰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个日本人不甘心。”林伯叹气，“他勾结了一些人，在报纸上登了很多诽谤李小姐的文章。说她不检点，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