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日夜后,林倦起身推开门便被玄灵撞个满怀。
他莞尔一笑,黑曜石般双眸迸发出晶亮的光华。
“放心,我无事。”
林倦拍了拍玄灵剑身,缓步走到高大的桑云树下。微微仰头,只见其枝繁叶茂更甚,树冠似乎更加圆润。在苍凉的北域,这一抹显眼的绿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他在树下站了许久,并未像往常一般安然缩入那个树干上的温馨小屋,淡色的薄唇微启,隔绝法阵随着阵诀的结束瞬间消散。
刺骨的北风卷着狂雪呼啸而来,漫天的落雪穿过碧树梢头,巨树似乎很高兴,绿叶随风沙沙作响,又像在与白雪嬉戏。
林倦独自静立于树下,白衣飘飘,绸缎般的墨发在风雪中飞扬,沾染上了几片雪花。雪白清瘦的身影几乎要与周遭的冰雪融为一体,又像随时能在北风中消散。
昊焱进入桑云坞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不由得呼吸一滞,一种莫名的的恐慌突然出现在他的心底:那个身影那么单薄,消瘦,北域的风雪又那么狂,那么冷,会不会将他吹坏了?
平日视狂风暴雪皆为无物之人,此刻却头一次生出“这风雪着实冰寒得有些可恨”的念头。
林倦早已听到动静,回身看到安静站在入口处的人,奇异的挑了挑眉。
一场打斗,拆了玄冥宫,还将他最在乎的魔尊打伤,按照平日里的习惯,见法阵撤了,不应该过来与自己打一架,最不济也要愤怒的让自己速速滚出魔界才是。
如今这么安静,难道是学聪明了些,有了其它的新……
“你终于敢出来了?!”
林倦:……
抱歉,高估你了。
不过,这种感觉倒是熟悉的让人有些感动。
林倦眼珠一转,坏笑一声,冷着脸一步一步径直向他走去。
昊焱此时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心中说不上的懊悔,他必然也被此人蛊惑了,才会觉得他脆弱。
此人最是蔫坏,就是顶着这副模样,才将枭冉都骗过去了,魔尊也着了他的道,他要坚守立场,绝不会上当!
看此人距离自己只有几步时,他举起巨斧直对着林倦,沉声道:“原来你之前的一切都是在伪装!哼!出招吧,我今日必然……”
“哎呀,你平日里除了打打杀杀之外没有其它乐趣了?还是,玄冥宫已经重新修葺好了?”
“你!”
昊焱手里的烈炎斧随着他的手在颤抖,被气的。
林倦走到他跟前,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拨开了烈炎斧,满脸好奇道:“问你一件事,你平日出去做任务,具体都要做些什么呢?”
昊焱谨慎道:“你问这个想干什么?又想打探我界秘密?没门!”
“啧,你说不说,不说我去问枭冉了,她应该……”
“站住,你别太过分了!”
“哦,那又如何?你都打不过我啊。”林倦一脸无辜,“还是你担心我去了比从你这里知道的更详细?”
“你怎的如此麻烦?好生待在你该待的地方,安分点不行?”昊焱气得脸色发红,愈发觉得之前那恍惚一眼觉得他瘦弱简直是失心疯了,这人就是一向如此恶劣!
“哦,我明白了……”林倦眯起眼睛,一脸审视道,“难不成你是担心我了解了你宗事务,会挤占了你的位置,夺了你这个右护法的职位?”
“胡说八道!”
“哎呀,这你大可放心呀!我对一个小小的右护法之位可不感兴趣哦~”说着他笑靥更深,“我要夺也是把那夙渊赶走,然后自己做魔尊呀!届时还让你做右护法如何?绝不会让你受失业之苦的!”
昊焱看着他一脸“我对你够意思吧?”的模样,气得更深了,抬斧欲砍,抬头看到那棵绿意盎然的桑云树,想起那几日的事,一时忍了下来,愤懑道:“跟我去演武场!我们打过!”
林倦闻言连连回退,傲然扬头:“我不,跟你打太浪费时间,我要去找枭冉了,回也不见!”
说着瞅准时机溜之大吉,昊焱本有任务在身,现下也不敢去枭冉那里同他打,真是被他钻了大空子,只好在原地无能狂怒。
林倦在一片稀烂的废墟中游走半晌,终在因离此地极其遥远,而幸免于难的落雪宫找到忙碌的枭冉。
“枭冉,抱歉……”
看到一群侍魔来来去去进进出出搬来一摞摞人高的玉简、绢帛、以及不知是何种时代遗留下的竹简,还有不知是什么皮輮制成的卷轴,心中突然十分愧疚。
“无事,时常找他们要文书,总是推脱找不到,如今正好,抽抽他们的懒骨头。”枭冉放下一卷文书,抬手示意,“随便坐。”
林倦闻言再看看几乎没落脚处的大殿,主动去整理起堆积成山的竹简。
忙碌了一整天,直至日暮西垂,林倦才说明来意,将问及昊焱的问题重新问了枭冉一遍。
枭冉没卖关子,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林倦感激再三。
到了深夜,林倦将一小摞人皮卷整理好飞身放上高台,忽然察觉到临时搭建起的书架后有一丝可疑的动静。
林倦想到什么,眉头一皱,在声音中附上功力,故意向枭冉的方向高声询问道:“枭冉,说起来,你们魔尊去哪了?”
这一声对于被正常问话的对象听来,只是一句稍微大声且过于清晰的传音,可对于不相干的第三人,或是意图用法器法术偷听的人而言,就是足以穿破耳膜,扰乱神识的噪音。
严重能使偷听者双耳失聪,神识受损;不太严重也能使其连续一月都来回循环往复听到这声音。
此法正是那精妙绝伦的着作——魔音贯耳第三式。
枭冉正欲回应,书架后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一高大的黑影突然从那角落跑了出来,高挺俊美的身姿此刻缩在那逼仄的一隅,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滑稽。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魔尊大人么?少见少见,什么北风将你卷到这里来了?可真不懂事呀,这里这么狭窄,可怎么能睡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