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语气淡淡。
太后却像被刺中痛处一样,面目狰狞起来,她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脸。
废太子楚泓仁孝、温和、良善,待人接物平等有礼、极其周到,在政事上也颇有自己的见解,凡是跟楚泓接触过的大臣,都赞不绝口,称赞他未来一定是明君。
所有人都认为楚泓会在先帝百年之后,坐上皇位。
包括先帝都这么认为,他对楚鸿满意得不得了,可再满意,他也不能允许一心求仙问道的人成为临越的皇上。
楚鸿被发现痴迷寻仙修道时,甚至已经在京郊圆玄观出家为道。
先帝接受不了储君是个道士,愤怒的同时,还是给了楚鸿一次机会,让他在道士和太子之间选。
楚鸿选了道士。
先帝怒而废储,将楚鸿贬为庶民,之后再没有立储君。
“朕与长兄关系不错,你这样咒骂朕,他听见了会难过的。”
楚言不动声色,又给太后心窝子上扎上一刀。
“你谋害朕的母妃,朕留你到今日,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搜查羿华殿那日,豫王就想杀了你,是朕拦下来了。”
太后失去所有手段和力气,也不哭闹了,颓然地坐在地上。
“我们斗了几十年,有什么用呢,最终不还是在皇陵中再见面。”许是因为生命到了尽头,太后变得悲观起来,颇有些看尽余生的释怀。
但楚言对太后的恨意无法消散:“这不是你用‘木方’暗杀母妃后脱罪的理由,说吧,东西从哪来的。”
她并不期待太后开口,可出乎意料的是,太后没有隐瞒。
“北昭亡国那年来的,是如何得到的已经忘了,但哀家只记将东西给哀家的人,操着一口北昭口音。”
楚言蹙眉,居然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中间经传几手,东西居然还能落在太后手上。
“也亏得你想出如此歹毒的方法对付母妃,将钢针打入她的心脏,让素来身体康健的她,硬生生暴毙在所有人面前!”楚言压抑着声音,紧紧攥着拳头,深呼吸好几次才忍住没有揍她。
太后不敢看楚言的眼睛,心虚,但不觉得有错。
“皇宫之中,弱肉强食,谁能活到最后才算有真本事。”太后忽地冷笑一声,“既然你有本事查清楚越贵妃的死因,不如也找一找先帝突然驾崩的真相呢?”
“你什么意思!”楚言突然警觉起来。
太后什么意思,难不成父皇也是她害死的。
但转念一想,不太可能。
她的母妃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能跟她争夺后位,父皇在位一日,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
而且父皇没有立储,她也没有皇子了,不存在害怕帝位被他人夺取的可能。
“先帝在驾崩前,身子已经很弱了,当时哀家只以为是越贵妃去世他太伤心,需要休养,过段时日就好了,但实际点滴的身子一直就没有好转,一直是太医用滋补的药吊着,不信你可以去太医院看脉案。”
楚言拧眉,她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太后看穿她的想法:“皇上龙体关系朝政,岂能轻易透露给他人,不过在先帝驾崩前,哀家常听他提起云州和离州这两个地方,好像如果身子好转,他今年还打算去这里看看。”
离州就是以前的北昭,现归属山阳道。
云州归属江北道。
楚言记下默默记下这两个地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如果你跟鸿儿还有联系,帮哀家问问他,修仙后是否可以不入轮回了。”
楚言面无表情将白榆叫进来,他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只斟满的酒盏。
太后瞟一眼,认命般闭了闭眼。
“朕好心送你一程,免去之后的病痛之苦。”她摆摆手,白榆将酒盏递到太后面前,“但也丑话说在前头,朕只会保你在阳间的锦衣玉食和无上尊崇。”
太后绝决地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楚言亲眼看着太后在她面前气绝。
“白榆,传朕旨意,废陆氏太后之位,以妃位礼制葬入皇陵,但念在上元未到,仍处于节庆喜悦中,不得大操大办、叨扰内外,入殓后就送走吧。”
“是。”
“另外,追封淑仁贵妃为皇后,以皇后之礼与先帝合葬。”
“奴才遵旨。”
楚言走出羿华殿的时候,阳光依旧明媚温暖。
“白榆,随朕去一趟太医院。”楚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把锦辞也叫上。”
苏锦辞跟着楚言离了承乾殿后,带着千羽去了关押萧齐钧的地方。
萧齐珉每日吃喝不愁,连门窗上都装扮上窗花,自从他被带去参加宫宴后,宫人们对他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宫内喜乐吹了这么多天,你也听到了吧。”一进门,苏锦辞就问萧齐钧。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你专门跑这来跟我说这事,还以为你跟陛下大婚了。”萧齐钧现在也乐意跟苏锦辞多说几句。
苏锦辞在他对面坐下:“你不恭喜我?”
“恭喜什么?”萧齐钧瞧着苏锦辞跟花孔雀一样得瑟招摇,难不成真是大婚。
“陛下晋封我为正一品了,这几天你听到的乐曲,都是陛下为我准备的。”
“正一品啊……是值得庆贺……”萧齐钧小小惊讶了一下,“原来这几天是你这家伙吵我。”
他不清楚在女帝的后宫中,正一品是什么位分,但在北璃只有皇后才有。
苏锦辞撇了撇嘴:“真冷淡,罢了,你也不是性子热烈的人,喏,这个给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摆到萧齐钧面前。
“之前的你已经吃完了吧,前段时间忙,没空做药丸,这些时日有空了,给你补上,吃上几个月就能把你身子调理好了。”
萧齐钧盯着瓷瓶看了好久,才想起来去年他投水后,苏锦辞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
“我看你这表情,不会我给你的药,压根没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