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约翰·麦克米伦。”
谷物公司的巨头，此时还只是美国中西部大平原的强者之一。
在这个时期，中西部大平原除了嘉吉，还有众多依靠大规模种植谷物的企业和个人。
但杜鲁门看到嘉吉就感到震惊，原因只有一个：在原本的历史中，这家公司吞并了一切。
“我是杜鲁门·摩根。”
说实话，第一印象并不特别强烈。
他温和的语气，典型的企业家模样，让人很难将他与谷物巨头的老板联系起来。
但从商业角度看，他身上有种干练的气质，让人有些敬畏。
“你好，杜鲁门董事。一直想见你。听亚瑟说你手段高超。我就长话短说，我的来意很简单。”
“哗啦”，麦克米伦把一把散开的米粒撒在桌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米。”
“对，这是中国的米粒。我在香港待了半年，学习了中国的农耕技术，还大量获取了稻种。华南平原就像美国中西部大平原一样，有大片的耕地。”
以长江为界，一直到南部的南海附近，中国的南部地区，大致就是华南平原，这里产出了中国大部分的水稻。
光是听到 “中国” 这个词，就能感觉到潜力。
下定决心进行大规模种植的话，就算比不上美国，也能产出大量的稻米，足以让人垂涎。
“啪”，《读卖新闻》报道：[农林商务部发布：“倭国的大米今年足够维持，但必须严禁过度浪费。囤积大米是最高的美德。”]
“听说倭国大米短缺。虽然倭国农林商务大臣代理通过媒体每天宣称大米充足，但我可没那么天真，不会被这种报道骗到。”
“所以你想说什么？”
麦克米伦一直在绕圈子说话。
他了解中国的农法，熟悉中国的环境，知道倭国大米短缺，还知道杜鲁门掌控着菲律宾公司这样的垄断贸易公司。
那又怎样呢？
“我想涉足远东的大米产业。我猜你可能想把菲律宾公司的法人国籍更改，对吧？”
“对，没错。”
确实如此，杜鲁门一直打算更改菲律宾公司的法人国籍，毕竟现在菲律宾公司的国籍是美国。
麦克米伦用温和的声音说出了答案。
“如果你想改成倭国籍，大概会和三井物产合并吧。这样能享受法人税优惠。我猜你是打算把菲律宾公司编入三井物产旗下的某个事业部。”
麦克米伦把米粒一把扫到手里。
“间接或直接垄断了东南亚80%大米贸易的菲律宾公司，倭国贸易界的最强者三井物产，要是我们嘉吉能和你们联合，我想这将产生最大的协同效应。”
哦，杜鲁门明白了。
这个长得像个狡猾的老狐狸的家伙，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杜鲁门算是看出来了。
这就是嘉吉在20世纪展现出的疯狂价格策略。
麦克米伦挠了挠下巴。
“看了中国的水稻种植，我觉得在加利福尼亚州、阿肯色州、密西西比州也能实现大规模收获。虽然需要定制专门用于水稻种植的机械，但这似乎不是问题。”
“麦克米伦先生，咱们直说重点吧。我没那么天真，你话里的要点我还是能抓住的。”
“嗯。”
麦克米伦用深邃的目光看着杜鲁门。
“首先，我们三家合作，降低东亚地区水稻产业的自给自足能力。”
垄断，麦克米伦理解 “粮食霸权” 这个词的含义，他清楚要想稳固垄断地位需要做什么。
这次杜鲁门接过话头。
“麦克米伦先生，假设美国通过大规模种植，疯狂地以低价抛售大米。那么东亚的水稻产业首先会遭到重创。除非是自给自足的农业，否则生产大米出售只会亏损。”
“完全正确。不过初期即使承受亏损，也要尽量压低价格。”
“对，应该是这样。而且东亚现在很脆弱。清朝本来就没有阻止进口的能力，倭国则被我们美国全面开放市场。朝鲜更加没有话语权。”
无法阻止，如果嘉吉疯狂大量生产并倾销大米，东亚三国的水稻产业将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按照麦克米伦先生说的，持续每年冲击这个水稻产业，我们趁机收购那些因冲击而荒废的农田。再继续冲击，获取破产农民的土地。即使不能直接拥有，通过抵押也能实现间接控制。”
“对，我认为，每年把华南平原纳入三井物产旗下，假以时日，终有一天能垄断中国华南平原。”
“在倭国获取农田也不是难事。”
“杜鲁门董事的手段，我可是如雷贯耳。”
“但有一点我不理解。”
嘉吉，这家公司，一直坚持股份投资、上市，不接受任何外部的经营干涉，凭借自身力量疯狂成长，是一家非上市的家族企业。
然而，这样一家垄断了人类粮食40%的超大型企业，一个家族能垄断人类粮食的40%，这种疯狂的偶然性，就算小说家拿来当素材，都会觉得荒诞。
可为什么他会想要合作呢？
“呼。”
麦克米伦长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雪茄，放进嘴里。
“我想杜鲁门董事你大概也知道。我们嘉吉家族的家主对铁路公司进行了大量投资。说得夸张点。”
“啊。”
黑色星期四，没想到又和这个联系上了。
“难道……”
“对，黑色星期四到来的原因是铁路公司虚假会计的曝光。但在那之前，华尔街传出大型银行大规模资金支持的消息，震撼了整个华尔街。有一周时间市场呈现出极度繁荣。”
“……”
哎，这事儿杜鲁门最清楚不过了。
“对，当时家主似乎加大了投资。虽然保住了股份，但个人破产了。给嘉吉留下了巨额债务后，家主去世了。”
麦克米伦又叹了口气。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愤怒的神色。
“那个老东西到死都握着经营权。”
“这确实让人头疼。”
“所以要把那个老东西从嘉吉清除出去，我只能用压倒性的业绩把他压下去。”
杜鲁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了。
但仅仅扩张中西部大平原的业务，对嘉吉以往的成就来说只是小打小闹。
所以他才对东亚的水稻产业感兴趣。
倭国的水稻产业规模不容小觑，清的水稻产业就更不用说了，潜力巨大。
“在香港待了半年，我已经掌握了种植水稻的能力，现在就差大规模种植了。”
“连德克萨斯州北部平原地区也在考虑范围内。要是我们合作的三井物产能垄断东亚的水稻产业呢？”
“东南亚水稻产业的80%加上东亚水稻产业的垄断。”
作为黑色星期四的余波，这可出乎杜鲁门的意料。
这大概是杜鲁门来到这个世界做过的最成功的事了。
蝴蝶效应引发的风暴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这是从积极的意义上来说。
麦克米伦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清朝现在局势混乱，他们连好好种地的能力都没有。眼下正面临着战争和革命，随时可能陷入血腥动荡。倭国今年的播种期也荒废了，水稻生产预计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现在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对，完全正确。”
杜鲁门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脑海中快速计算着。
如果垄断东亚和东南亚的水稻产业，破坏各国的自给自足能力，我们就能掌控三国的命脉。
要是我们不供应大米，那些只相信我们、依赖我们种植水稻的农民，说不定明天就会陷入挨饿的境地。
“当然，做生意嘛，不会那样做，只是价格会稍微高一点。”
嘉吉的恶名远扬。
每年数百万吨的玉米被报废处理，只为维持玉米价格不下跌。
到21世纪，仅美国大平原地区每年就能大规模种植5亿吨玉米，其中3亿吨用于饲料。
施肥时甚至动用飞机，规模疯狂至极。
这些足以让挨饿的人类吃到肥胖的充足谷物，却为了保护价格而被报废处理。
“嗯。”
见杜鲁门陷入沉思，嘉吉的人似乎有些着急，向杜鲁门提出了一个建议。
看他的样子，嘉吉的情况似乎比杜鲁门想象的更严峻。
“你有没有兴趣进行股权投资？我们嘉吉有意与三井物产进行股份交换。”
“成交。”
杜鲁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 与嘉吉达成股份交换投资协议后
与嘉吉达成股份交换投资谅解备忘录后，杜鲁门的行动节奏进一步加快。
《朝日新闻》报道：
[倭国支付银行：“财阀已解体。未来计划通过倭国专业经理人实现稳健经营。”]
[金融救助委员会：“1000%的过度负债率将通过股权转换大幅削减。但将保护倭国人的经营权。”]
[摩根总裁：“倭国是我们美国的朋友。美国将永远对倭国敞开怀抱。”]
[三井系的社长们开始集结，成立三井俱乐部。]
[财阀的终结，财阀集团新时代的开启。]
“你把财阀解体了啊。”
倭国大藏省，松方大藏大臣代理此刻似乎已经没了兴致，平淡地念着报纸上的内容。
现在即使杜鲁门就在他眼前，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了。
“财阀集团，这是美国为倭国经济提出的新型企业集团形式。不是由一个人，而是由一个群体来做决策。”
财阀最大的问题，是所有者风险。
在财阀结构中，董事会无法正常运作。他们往往沦为会长及其家族的附庸。
“但财阀集团不一样。”
三井的俱乐部，三菱的星期五俱乐部，住友的白水会。
各个财阀时期的社长们聚集在一起，像 “真正的” 董事会一样进行决策。
这就是美国所认为的健康企业形态，实现了经营权与所有权的分离。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
“是啊，很健康。美国在背后操纵财阀集团这个傀儡进行经营，自然就‘健康’了。说到底不就是美国的公司嘛。我很清楚，财阀集团真正的决策机构是美国总公司的董事会。”
大藏大臣代理一副彻底放弃的样子，语气平淡却带着嘲讽。
“嗯，你说得对。”
三井集团，90%的股份由倭国支付银行持有，剩下10%是公司内部股。
考虑到公司内部股实际上是用于股票期权和股息分配的筹码，实际上三井集团100%归倭国支付银行所有。
“仅仅用40%的负债率就把日元搅得天翻地覆，将负债率提高到1000%，通过股权转换据为己有，这也算是一种经济创造吧。”
三菱和住友也采用了同样的方式，倭国支付银行持有90%的股份，三菱还向冠达海运出让了65%的股份。
通过出售股份，获得了巨额利润。
“摩根总裁，你觉得我失去权力的最大原因是什么？”
松方大藏大臣代理带着疲惫的老人般的神情，一脸茫然地问道。
“嗯，我想想。”
“是当我意识到，通过你，倭国列岛一年的生产总值，还比不上Jp摩根银行能够动用的资金量的时候。”
Jp摩根银行直接或间接掌握的资金是400亿美元，而这个时期倭国的Gdp是320亿美元。
“我能理解。”
Jp摩根银行的影响力确实惊人。
面对一家银行资金超过倭国Gdp这样夸张的数字，松方感到绝望。
“我们大藏省已经没有与美国对抗的意愿了，完全顺从。”
但松方大藏大臣代理错了。
杜鲁门在掌控倭国列岛的过程中，一分钱都没花。
可以说掌控倭国的支出是0美元。
“当然，我是借了几十亿美元给他们。”
那几十亿美元，最终是为了进行货币互换而产生的债务，而他们借的钱，讽刺的是，又原封不动地回到了我们的口袋。
然后，当我们打破金本位制，这笔债务膨胀了1000倍。作为债权人的倭国支付银行则稳稳地赚取了日元。
然后呢？
恢复金本位制后，赚取的日元价值大幅提升。
最终，我们相当于没花一分钱就掌控了倭国列岛。
虽然为了收拾那些变成废纸的比塞塔花费了一些，但和赚取的利润相比，只是九牛一毛。这算是货币互换的成本，也很难说清。
“你别太沮丧。倭国未来会实现快速的产业发展。工业园区将浓烟滚滚，大力运转，大型重工业将在倭国列岛蓬勃发展。”
“但这些收益都将被美国一口吞下。”
“哈哈。”
这是学费，得交学费啊。
我们又不是免费给他们铺设铁路、建造造船厂、建立钢铁厂。又不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做生意。
这都是必要的支出，是合理的代价。
但大藏大臣代理的洞察力很敏锐。
在大藏省或倭国内阁中，充斥着对金融一窍不通的人。
嗯，像松方大藏大臣代理这种还算顺从的。
“所以说。”
杜鲁门对着大藏大臣代理微笑。
像你这么能干的人可不多见。
“未来十年，还得麻烦你继续担任大藏大臣代理。”
“哐当”，松方大藏大臣代理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
他的脸色渐渐失去血色，变得煞白。干裂的声音从他嘴里挤出来。
“你说什么？”
＞＞＞ 当天晚上，三井银行东京总部
“杜鲁门董事。”
当晚，在三井银行东京总部，杜鲁门正在处理倭国支付银行的文件，塞缪尔·萨克斯向杜鲁门走来。自明治恐慌以来，我们几乎没日没夜地工作。
萨克斯递给杜鲁门一个文件夹。
“我把想进军倭国钢铁行业的钢铁企业列了个清单。”
“哦，谢谢。”
杜鲁门接过文件夹，快速翻动着页面。
双手解放出来的塞缪尔·萨克斯一脸疲惫地叼着雪茄，点着了火。
“呼。”
“巨头们都蠢蠢欲动吧？”
“对，大北方铁路、宾夕法尼亚铁路、伯灵顿北方圣太菲铁路公司（bNSF）、联合太平洋铁路、南太平洋铁路……”
杜鲁门一口气念出一长串名单。
实际上，在镀金时代，铁路公司大多都拥有至少一家钢铁子公司。
美国钢铁公司合并时，就有不少法人是铁路公司。
毕竟倭国列岛看起来是一片充满机会的土地，那些原本没有钢铁公司的铁路公司，肯定也会眼红，像疯了一样想要收购钢铁公司。
甚至有些托拉斯企业想直接收购倭国的钢铁公司。
“嗯？”
杜鲁门突然停住，看完清单的最后一项，嘴角微微抽搐。
塞缪尔·萨克斯似乎料到杜鲁门会这样，似笑非笑。
清单最后列出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伯利恒钢铁、卡内基钢铁。”
“杜鲁门董事，你嘴角在抽搐呢。”
“哼。”
杜鲁门用手指蹭了蹭抽搐的嘴角。
塞缪尔·萨克斯试探性地问道。
“他们俩的请求是什么？”
“那还用说。”
杜鲁门微微一笑。
“萨克斯董事，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性格？”
“你的性格……？”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塞缪尔·萨克斯皱起了眉头。
那当然是……
“没错。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而且我也不想掩饰这一点。”
“你这话是指……”
“对。”
杜鲁门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回答。
一想到在联邦钢铁受的那些苦，杜鲁门现在就想狠狠揍人。
这些家伙凭什么来抢我的饭碗？
“拒绝。”
小崽子们，想抢食儿，先尝尝苦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