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歧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眼前的场景: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洞中有尚未完全干涸的溪流,在缓缓流淌。
岩洞两侧的斜坡上,密密麻麻全是绿幽幽的腐尸。尸骨层层叠起,有的干脆堆成一座小山,散落的头骨、肋骨、手骨、腿骨、各式各样的骨头,根本分不清有多少。
说是万人坑,吴歧都信。
这些尸骨大多已经变成皑皑白骨,但有的却尚未完全腐烂。
那些未能完全腐烂的尸骨上,不知为何,竟包裹了一层像“保鲜膜”一样的东西。这些“保鲜膜”,就像蚕茧或蜘蛛网一样,紧紧包裹在尸体上。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保鲜膜”,就会发现有些“保鲜膜”下面,忽高忽低,并不完全静止,就像……就像这些尸体,还有呼吸!
“啊——!”
八佾的一声惊叫,打破了尸洞的平静。
吴歧倏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眼神锐利,浑身戒备,手已经摸在了匕首上。
“怎么了?”吴歧沉声问。
“骷髅……”八佾小声道,指了指他脚边的骸骨。
只见他脚下有一只非常完整的骷髅头,原本阴森空洞的眼眶里,不知怎么,竟冒起幽绿色的火焰,看起来十分骇人。
但在场几人,除了吴歧,都是常年下斗之辈,怎会被区区一个骷髅吓住?六马当即一巴掌拍在八佾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道:“这tm都能把你吓住?还敢不敢再没用一点?”
八佾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它……它突然冒出来的,一下滚到我脚上,眼睛……眼睛还冒绿光,我……我……”
说到后来,八佾就不吱声了,许是他也知道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和六马、九鼎比,他的经验确实要欠缺很多。
可就在众人觉得是虚惊一场的时候,一只非常小的红色小虫,从头盖骨背面爬了出来。
吴歧眼尾扫到那一点红,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就下意识觉得不好。
“快跑!”吴歧大叫。
三个伙计一愣,不知道吴歧脸色,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但就在这时,那只红色小虫,已经抖抖翅膀,吱吱两声,朝离它最近的八佾飞扑过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八佾身边的九鼎,狠狠踹了八佾一脚,才没让那红色小虫扑到八佾脸上。
那红色小虫,看一次没有扑中八佾,又嗡嗡震着翅膀,朝九鼎飞扑过去。
它身形极小,飞行速度又快,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就算身手极佳的九鼎,也躲得极为狼狈。
趁这工夫,六马一把揪住八佾的后脖领子,将人从地上扯起来,两人并吴歧,用吃奶的劲儿往积尸洞另一头飞奔而去。
九鼎躲闪几次,也不欲与那小虫纠缠,随手抄起一只头盖骨,就把那小虫砸落在地,随即背着背包,紧随在吴歧几人后面,一路狂奔。
他们几人在洞穴里飞奔,没有人关注那被砸落在地的红色小虫,在地上嗡嗡振了几次翅膀后,就一动不动了。
可原本应该重归寂静的岩洞,却突然嘈杂起来,无数吱吱声传遍了山洞,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只见那些原本紧紧裹在尸体身上的“保鲜膜”,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里划破,无数青中带黑的“甲壳虫”从尸身里涌出。
它们一浪接着一浪,后浪压在前浪身上,如同钱塘江的潮水,根本停不下来。
这些虫子顷刻间,就把整个岩洞完全覆盖,就像给岩层刷了一层青中带黑的颜料。
如果吴歧几人在这,一定会认出,这些身体扁平光滑,呈长卵流线型;体背腹面拱起,头部缩入前胸,长有一对翅膀,前足特别锋利,且乍一看像龙虱和水蜈蚣结合体的“甲壳虫”,是什么东西。
而刚才试图攻击八佾和九鼎的红色小虫,正是它们的王。
几人慌不择路,在积尸洞里跑了好一阵,才找了一处拐角的岩洞躲进去。
见虫子没有追上来,吴歧几人这才安心,在原地大口喘了几口粗气。
“少,少爷……这玩意儿,呼~~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呼呼~~我怎么觉得……那么像……”
六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半天,也没说完。
“对,呼呼~~就是……就是,你想得那个东西。”吴歧也喘得够呛,肺里像拉了个风箱。
“所以……我们是遇到尸鳖了?看那颜色,应该是鳖王。”六马道。
“对,是鳖王。”吴歧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不过听三叔说,谁要碰到它,谁就死定了。会变成血尸。”
六马咧嘴笑,“不过这么厉害的玩意儿,好像被老九一头盖骨给拍死了,哈哈。”
提起这个,六马就想笑。
吴歧也抿嘴乐,“嗯,阿九厉害啊。”
不过笑归笑,吴歧也还是担忧九鼎有没有伤到,他上下打量着九鼎,得到冷峻青年一个“没事”的眼神。
吴歧稍稍安心,又看向一边的娃娃脸。
思及他们到底是为什么狂奔了这一路,吴歧看八佾的眼神就有点一言难尽。
他想起自己前世的网友总结说,他这辈子的哥哥吴斜,有“走路必掉坑,开棺必起尸”这种独门(邪门)绝技。他一开始还想远离,可如今看来,他身边这娃娃脸八佾,比起他哥吴斜,恐怕也不遑多让。
咱就是说,谁下墓,随便碰到一个骷髅脑袋,上面就有一只隐藏的尸鳖王啊?
这要不是他们跑得快,高低得让那尸鳖王,把他们都变成血尸。从此以后变成这座战国墓的职业守门人,还是没工资、没五险一金、全年节假日无休的那种。
零零七社畜,都没这么惨。
但还没等吴歧说什么,就见一具穿着素衣的长发女尸,站在八佾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