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王振坤熟啊。
本来还把下巴扬到房顶上,就要摔门而去的王厅长,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是兰少?他怎么在这?
王振坤有些惊疑不定,迅速从包厢里探出半个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一个身姿挺拔,有些清瘦,却气质超然的漂亮青年,缓步朝他这边走来。
来人正是吴歧。
“哎哟!”王振坤发出一道呼声,忙带着小贺,驱动一百七十斤的身躯,朝吴歧迎过去。
“兰少,您怎么在这儿?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您最近挺好吧?”
王厅长离青年还有好几米的时候,就已经主动对青年伸出手,满面春风,脸带笑容,对吴歧点头哈腰,连连问候。
虽然他年纪比吴歧大,位置和级别也比吴歧高,但人与人交往,有时也不能只看这些。此中之意,不外细表。
吴歧脸上,也适时带出几分矜持婉约地浅笑,伸手和王振坤握了握,“还不错。小振坤你呢?听说你最近升了厅长,恭喜恭喜。”
说到这个,王振坤就笑得合不拢嘴,毕竟从“副”提“正”了嘛,升官谁都高兴,但嘴上还要和吴歧客气一下:“哎呀,小升一级,小升一级,不值一提,都是托了您和南少的福。”
托没托吴歧的福不好说,但王振坤得到这个位置,应该和他小主子“南少”脱不了关系。
不过王振坤夸里话外带着吴歧,可见这个人看上去粗枝大叶,甚至有点蛮横无礼,其实内里还是很会做人的。
不过提到“南少”,王振坤也注意到,吴歧似乎是一个人来的,不禁有些疑惑:“南少没和您一块儿来吗?”
他们这些亲近之人,谁不知道南少和兰少,是一个院儿里长大的发小,关系极好?南少的父亲和兰少的舅舅,早年在余杭,可是一起搭过班子的好友。这交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听王振坤提起盛图南,吴歧原本矜持地笑,也不禁加深几分:“他去停车了。”
王振坤这才打消疑惑:这才对嘛。只要时间和机会允许,南少和兰少几乎形影不离,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也不为过——主要是他家南少,不太值钱。
咳咳,这可不能乱说。就算南少不值钱,也只在兰少面前不值钱。其他人敢惹个试试?
“小振坤你呢?也来这儿和朋友吃饭吗?怎么吃着吃着,还闹起来了?大老远就听见你声音了。”吴歧问。
还能有人把王振坤气成这样?他不气别人就不错了。吴歧想。
虽然王厅长确实和伍老板、解语花闹得很不愉快,但这些能和吴歧说吗?
所以王振坤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吴歧避重就轻道:“是是是。我们是闹了些分歧,但问题不大。我正打算先行离开,以后再聊呢。”
以后,就是没有以后。
“哦,原来是这样。”吴歧也不打算深究,毕竟这是人家的事,刨根问底可不好。
就在这时,王厅长刚才出来的包厢,门又被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西装、粉衬衫的俊秀青年。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不外如是。
此人正是,听到吴歧和王振坤对话的解语花。
解语花对吴歧会出现在这里,既惊喜又意外:“小歧?”
吴歧闻声把视线挪向叫他的人,同样带了三分诧异:“花姐?”
解语花俊秀的脸,微不可察地一抽:虽然他不反对,吴歧私下这么叫他(主要是拒绝无果,自己幼年时造的孽,自己得担),但现在当着外人的面,这么称呼他,是不是不太好?
他解语花不要面子?
吴歧这时也反应过来,这称呼不合适。都怪自己平时叫惯,这会儿连想都没想,就秃噜出来了。
他忙不动声色地改口道:“啊,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看看解语花,重新变得温柔和煦的脸,又把视线转到,一直和他说话的王振坤身上,“你们认识?”
这轻飘飘四个字,瞬间让王厅长脸色一白,肉丸子似的脑袋,瞬间溢满细密的汗水。
不,准确地说,他很清晰听到,吴歧喊那个唱戏的婊……不,喊解先生“哥”。
不知道是关系特别好,还是两人是亲戚。但无论哪种情况……他今天都算瞎了狗眼,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
王厅长一边在心里抽自己嘴巴,一边对解语花也有些埋怨:
特么的!你要认识兰少,是兰少哥们儿或亲戚,你倒早点儿告诉我啊?
你告诉我,咱们就是和和气气一家人;你啥也不说,这不是扮猪吃老虎,专坑我姓王的,把我老王骗进来“杀”吗?
王振坤暗骂姓解的不厚道,嘴上却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吴歧问题,只能从裤兜儿里拿出手绢,不停地擦汗。
“这这……算不上认识,只是和解老板,不,解先生闹了点误会,都是误会。”
不过王振坤既然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也是个有决断的狠人,他趁吴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先走回解语花身边,对着解语花连连鞠躬:
“不好意思,解先生,真的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您是兰少的兄弟,我要是知道,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和您说话。这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对您多有冒犯,请您原谅。”
王振坤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简直惊掉了,在解语花之后走出包厢,但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伍老板的下巴:
见过会变脸的,没见过王振坤这么会变脸的。
这和刚才在包厢里,对他们鼻子抬高、下巴抬高、说话半点儿不客气的王振坤王厅长,还是一个人吗?不会被谁穿了吧?
解语花也有些诧异,但他很快就把这种诧异收敛了,面上还是一派泰然自若。
他很清楚,王厅长的巨大转变,完全是因为吴歧。若非如此,解语花在王厅长眼里,还是那个低贱、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玩物,而不是此时这人口中的“解先生”。
虽然吴歧到现在也不知道,王振坤和解语花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王振坤这个态度,他大概也能猜到,应该是解语花和他身后那位,请王振坤办事,王振坤趁机对解语花,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求——毕竟他花哥貌美如花,谁看了不迷糊?姓王的没想法才怪。
这种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不止花哥,他自己也遇到不少这种情况,只是他“背景”硬,别人不敢和他硬来罢了。
不然他“谢太子”也不是吃素的。
但这会儿既然是花哥求人办事,也不好得理不饶人,把关系和王振坤搞得太僵——不然之后吃亏的还是花哥。
于是吴歧就上前拦住,还在和解语花频频鞠躬道歉的王振坤,“哎,小振坤,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我和我哥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不用这样。”
王振坤顺势直起身子,面对吴歧,又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是是,误会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还请兰少,帮忙说和说和,让解先生,不要和我计较。”
正说着,一个略带三分傲气,又能听出些许调笑和温柔的磁性嗓音,由远及近:
“哟,阿兰怎么还没进去?在这儿等我呢?”
“兄弟们都到齐了,就差咱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