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行人到达雪拥关时,正值中午太阳最盛之时,
雪拥关将领卢有义早已带领大大小小一众将领在军前迎接,
“臣卢有义拜见太子殿下!”
“拜见太子殿下!”
将士们高亢的声音在军前响彻天际,太子闻声,款款走出车辇,双手扶起单膝跪地的卢有义,
“将军请起。”
卢有义没想到太子竟会亲自下来扶自己,有些受宠若惊,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
“多…多谢太子殿下,”
卢有义每年回京述职的时候都能在宴会上见到太子,但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他起身之后,就有点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转身好了,
“卢将军不必拘礼,先带本宫去营帐休整一番,本宫要以最好的面貌来面见我军的将士。”
太子看出卢有义的不自在,温声为他解围,
卢有义也适时地往太子左侧退了半步,将他往安排好的营帐方向带去。
“对了,本宫希望,今晚将军在安排将士们的位置的时候,不用以军容为先,就按照正常的军中番号安排座次,”
卢有义正打算退出太子的营帐,却听到太子这么对他交代,
他眉头皱起又很快舒展开来,并未出声,便端正行礼退去,
“奴才瞧这卢将军是个粗人,您已经这么吩咐了,他却不一定能明白殿下的想法,”
王英等卢有义退出账内,边给太子捏着肩,边与太子说道,
“你怎知他就不明白?你以为卢将军是谁的人?愚笨之人又怎能有机会做这雪拥关守疆大吏?”
太子听了王英的话,只是轻声一笑,毫不在意的点了王英一句,王英心中却被激起千层浪,
“殿下的意思是…”
“你知道便好,晚上朝臣的座次安排应该不必咱们操心了,现在先好好休息一下,大事都在晚上呢,”
“是,殿下。奴才最近跟太医院的院首学了一手新的按摩技艺,现在就给殿下展示一番,”
“嗯!”
晚宴前,王英遵太子吩咐,将此次带来的粮草和白银都放在空地上火把照得到的地方,十分显眼,
将士们列好队伍,之后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放了一壶酒,一只粗瓷小碗,等后续的饭菜都上齐了,太子也已经带领着众位大臣缓步入了座,
“各位镇守边关的将士们,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众将高呼,将一众文官朝臣震了一惊,
“请各位将士们坐下,今日本宫来此地是代替父皇,慰问各位将士,而不是为了逞着皇威,让众将士们瞻仰天家威严的!”
众将士听到当朝太子如此说,各个心情有些激动,
但又畏着皇家天威,听话的先后再次坐在原地,军靴挪动时的踩地声,落座时盔甲的碰撞声整齐划一,
不愧是能镇守大臻边关最勇猛的将士。
“本宫不似你们这般勇猛,未曾有机会上战场杀敌军,
但是大臻朝的疆土,因为有你们,始终保持着完整,今后如若扩疆,可能还会是诸位将士一马当先,劈开最前方的荆棘,
本宫的孩儿今年十岁,有时候跑得快了,身上摔点淤青,本宫还会心疼的不得了,而你们,
我大臻朝最勇猛的将士们,你们这身盔甲之下,也会有本宫这样的父母担忧,或者我的孩儿般年幼的孩儿等待,”
底下将士听到这里,开始响起一阵阵低低的抽泣声,之后声音越来越大,
卢有义欲打断他们的哭泣,但是被王英赶过去制止了,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下面的抽泣声渐小,太子才继续刚才的话语,
“本宫来之前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遗憾的是,一路上都没有想到答案,
可是,当本宫今日见到面庞刚毅的各位将士们,突然有了答案,
谁都不愿意离开亲人,谁都想与老婆孩子共眠暖榻,
可是为了自己的亲人能够生活安稳,为了老婆孩子能够吃饱穿暖,你,你,你们,还有你们,”
太子说话的同时,伸手指了不同方向的所有将士,他们都在太子所说的范围里,
“勇敢的走出家门,背井离乡,来到这个艰苦的边疆,
为家人,为家乡,为大臻,迎接每一场蛮夷的挑衅,你们不只守护了自己的家,还守护了大臻千千万万个家,
为了感谢你们如此勇敢的守护,本宫举起这第一杯酒,敬边境的每一位勇敢的将士!”
说完,太子端起酒杯,仰脖饮尽,末了,将酒杯倒过来给现场的每一位将士看,
“陛下仁慈,太子殿下体恤,末将们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语罢,众将士倒满酒碗,亦是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太子见此场景也是心潮澎湃,
“将士们好样的!
这也是父皇派本宫前来慰问的原因,朝廷要奖励将士们的辛劳,于是派本宫携着粮草和银钱过来,
一路上哪怕遇到劫匪,当他们听说这些粮草和银钱是要用来犒劳边关将士时,亦都不再动过脑筋,
可见,你们的付出,所有人都是看得到,并且认可的,这些银钱,本宫一文不少的都带到了这里,”
太子将手一指,候在银箱的侍卫们便打开箱子,银闪闪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脸,也照开了将士们脸上的笑容,
“犒赏,当然要用最直观的东西,银钱便是最直观地。
你们不必因为觉得表现出爱钱而感到羞愧,本宫也爱银钱,本宫觉得银钱越多,朝廷能用来养活的人就越多,这本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今晚这第二杯酒,本宫用来和将士们分享这喜悦,你们值得这些犒赏,
而本宫很幸运,可以看到因此而感到喜悦的你们!”
说罢,太子再次举起酒杯,这次将士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纷纷起身,与太子远远碰杯,之后一起饮尽碗中酒水,
“男人之间不讲虚话,你们正是猛虎般的年纪,本宫也还年轻,
而我的父皇,大臻朝的陛下,如今也正值壮年,我们是三种人,又都是同一种人,什么人呢?”
太子大喘气一下,又轻声笑了出来,
“我们都是建设大臻,守护大臻之人,换句话说,我们会让大臻更好,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不是吗?
我问你们,你们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
“为大臻!为百姓!为大臻!为百姓!…”
一时间,校场上慷慨激昂,飘在营地上方的,是将士们热烈的士气和激昂的情感,
“那么,为了大臻,为了百姓,我们饮下第三杯酒!”
太子第三次举起手中酒杯,与校场的将士们共饮,太子和将士们气氛和谐,热情高亢,
而两侧坐着的百官却是各有心肠:
太子太傅捋着花白的胡须,对于太子如此懂得边疆战士的心里感到十分满意,
几位御史没想到从未出过京城的太子,竟然能够将将士们心理拿捏得如此到位,说出来的话句句合上了将士们的心,都不禁面露佩服,
林砚是作为新任官员来到这里的,他看到场中太子在这样的场合如此迎刃有余,心中十分惊叹,
户部右侍郎王铮瞟着中间的太子,则眼神中略含轻蔑却又不敢直接看过去…
但,太子殿下是十分记挂王侍郎的,
“王侍郎,卢将军今晚安排的座次十分合理,你可看到你面前的将士们的模样了?对此可有何感想?”
王侍郎是没想到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太子竟然会点自己,
他忙起身,才开始仔细看了眼前坐着的将士们的状态:
有的人拿酒碗的手指是不全的,有的人脸上脖颈上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有的人鼻子嘴巴有缺失,有的人放下盔帽,耳朵都少了一半…...
可是他们拿着酒碗,与太子干杯,与身旁的同僚一起说话时,与常人无异...…
“回殿下,臣看到了,臣惭愧!”
王铮说完,立刻跪在地上,之后再未说出一句话,太子嗤了一声,不再理他,
“将士们为了大臻,冲锋陷阵,不顾生死,
战场说好听了是战场,说白了就是个拼命的地方,输了只有一种下场,而赢了却有千百种赢法,
最好的情况,是囫囵个的回来,然后准备迎接下一场厮杀,不好的情况便是身上有了残缺,
他们回来后还面临的是被挑选着决定命运,多么的屈辱,他们可是最勇敢的大臻将士!”
“臣惭愧至极!”
太子一番慷慨陈词,王铮无话可说,但将士们却再次被太子点燃了热情,
“末将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场上声浪此起彼伏,太子眼含热泪,心情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