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宁阳楼。
还是那个雅间,还是朱元璋三人。
朱元璋目光落在对面小院中沈晴在土地之中不断查看的身影之上,口中却是好奇道:“鼎臣,惟学!此时朝会也应该结束了吧?”
“上位,看时辰应该是差不多了。”傅友德笑着回道。
朱元璋也在笑着;“你们说那逆子见到今日百官逼宫会是什么表情?”
“哈哈哈!咱估摸着你们两人肯定是输定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赌注……”
老朱显得胸有成竹。
或者说得更加干脆些,他们是对那些酸儒有足够的了解,知道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全都是歪理。
对付这样的大臣,朱元璋感觉自己都有些头疼,就更别说朱权了。
汤和接过话头,笑道:“哈哈!上位,宫里消息都还没传出来,您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赢了?”
“切!咱还不了解……”
“哈哈哈,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兄弟们今儿个咱请客,这么多年就没有这么痛快过,就是跟着上位的时候都从来没今日这么爽快,今天必须痛饮三百杯……”
就在朱元璋刚想说你们是觉得自己不了解自己儿子的能力,还是不了解那些满肚子坏水文官尿性的时候,雅间门外突然传入一阵爽朗的笑声。
听到声音的朱元璋三人顿时皱了皱眉头,对视一眼后,傅友德说道:“这是张翼那个大嗓门,这家伙向来都是自比张飞。”
朱元璋和汤和又怎么可能不熟悉张翼,都是曾经跟随他们征战的老兄弟了。
朱元璋甚至有一种想要起身出去瞧瞧的心思,不过是被他压制了下去。
皱眉问道:“这憨货在嚷嚷什么,还跟着咱不痛快?莫不是那逆子今日凶性大发将所有文官屠戮一空了?”
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担忧,声音都变得有些不太自信了起来。
若是朱权真将所有文官全部杀掉,那将来他就算是‘死而复生’也必定会陷入无人呼应、无人可用的局面。
说实话,这有点出乎朱元璋的预料了。
汤和笑着摇头道:“上位,咱看宁王应该不是那等弑杀之人,要不咱们听听他们后续怎么说,或许咱们不用等蒋瓛送情报过来就能分出胜负了。”
“哼!那就听听,若是那逆子……”
果然,片刻之后隔壁就传来了声音。
“去,将你们家的醉红尘给咱们全部搬来,今儿个咱们要不醉不归。”
“是,小的这就去给各位爵爷搬酒去。”
等到小儿退下去之后,隔壁再次响起张翼的大嗓门。
“哈哈哈!诸位兄弟,咱今天总算见识到陛下的手段了,尤其是那句‘大明从没有岁月静好,那是有人在替你们负重前行’……”
“虽然这话不是什么优美的诗词,可咱听了就是感觉提气,全身的毛孔都感觉通透了。”
“你们说说陛下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咋就能想到这么提气的话呢?”
……
“从来没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们负重前行。”
雅间之内,听到这话的朱元璋三人都是忍不住轻声呢喃了起来。
尤其是同为武将的傅友德和汤和二人对这话的感触更是深刻无比,甚至都有张翼说的那种全身毛孔都通透的感觉。
负重前行!
他们这些将士,不正是在为整个大明的百姓负重前行,默默替他们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挡在国门之外吗?
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们心中都不免升起了和隔壁淮西勋贵身同感受的错觉。
倒是朱元璋,在呢喃几遍后,忍不住皱眉道:“那逆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倒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这句话的,和今日朝堂之上的局面又有什么关系?”
“张翼那个憨货也真是的,敢话说一半吊咱的胃口,等咱……”
……
“哈哈!老张说得不错,咱听到陛下说出有人在负重前行的时候差点没憋住哭了。”
就在朱元璋暗骂的时候,隔壁再次传来声音。
这次听上去应该是越巂侯俞渊,他平时可是很少会这般的,倒是让老朱重新竖起了耳朵。
就听到俞渊话音落下,紧接着又是营阳侯杨景的声音响起。
“害!要咱说还得是当今陛下,哪怕上位曾经和咱们同甘共苦,也不及当今陛下一句话啊!”
“说实话,当时咱也差点就哭出来了!这么多年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咱身上那么的伤痕从来没有人问过,也没有人管过它们都是怎么来的。
可当今陛下却是不仅知道,还让咱们一条条数给那些文官听,指给他们看。”
“他娘的,这些年那些文官总说咱们是杀坯,莽夫,没有咱们又哪来的他们在朝堂之上指点风云……”
……
“这……”
再次听到这番话的朱元璋当场就愣住了。
他都能想象到朝堂之上的景象,朱权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历数所有淮西勋贵身上的伤疤,将那群杀才感动得稀里哗啦。
朱元璋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手下人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他们每个人为了国家、百姓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只是他总是觉得只有打天下才能用得上这群杀才,而治理天下还是需要那些文人才行。
故而自从天下大定之后,他便是再也没有如同往常般和手下人交过心,甚至是在很多时候还在怀疑、猜忌这群曾经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在这种背景下,他更是早就将隔壁的老兄弟身上的伤痕忘记了,自然也不会告诉天下人他们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好!好一个有人在负重前行。”
汤和沉默许久,豁然起身看向朱元璋,目光灼灼道:“上位,臣…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上位能够允许。”
“嗯?鼎臣,你要作甚?”朱元璋皱眉。
他对自己这位结义兄弟可是非常了解的,能在最巅峰时期急流勇退,自然不是寻常武夫能够比拟,绝对是智勇双全,而且识大体、看得懂形势之人。
况且这么多年颐养天年下来,早就应该没了野心才对。
可又为什么偏偏在此时如此激动地要对自己提出什么不情之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