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院亭子,君尧拿着杵臼学着她的样子捣鼓花瓣。
江揽月眼神恍惚,这一幕似曾相识,曾几何时她在配置香料,魏迟在旁边读书,见她累着便会接下她手里的活。
“回来了!”
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惊醒江揽月的回忆,她嘴角上扬微微点头。
“嗯,这些粗活怎好劳烦公子?”
美人莞尔一笑,令人心悸,君尧眼底划过一丝惊艳,他后宫美人各异,却从未有笑的这般好看的。
走近桌前,江揽月才注意到君尧已将香瓣磨成细腻粉末,不知比魏迟磨的有多好。
“颜公子磨的很好,我都想招你做工了。”
君尧一愣,他贵为天子,何时有人敢说这般大胆的话。
不过心里怎会莫名有种成就感?
反应过来君尧唇角微勾,轻笑问道:“那夫人预备给我多少工钱?”
江揽月单手撑下颚,露出绝美的侧脸,蹙着眉沉思片刻。
“磨粉末是力气活,人力不值钱,如公子这般的细工活,每月顶多只给一两。”
“一两算什么钱?”
君尧诧异,心中不爽,他是天子,放下身段当磨花匠,怎地如此不值钱?
江揽月似乎未察觉他的不悦,手里配置香料,一边和他说话。
“这已经算多了,在我外祖家码头上的工人每日只有十文钱呢,就这还有许多人抢着干。”
也就京城在天子脚下,繁花似锦,工钱也随之涨高。
君尧蹙眉沉默着,他早已下令,所有商户雇佣工人每月不得低于三钱,那些人是在拿他的话当屁放不成?
余光扫过脸色阴沉的君尧,江揽月心绪已飞远,前世暴君下台,便是失民心。
百姓被商人压迫久了,有人刻意煽动,百姓自是会发起反抗。
一个帝王没了民心,皇亲国戚们为了江山社稷,自然顺民意将暴君拉下高位。
她想要君尧当大靠山,自然不能让他早早的倒台,至少在她找到更好的靠山之前不能。
这番话她也意在提醒君尧,关注外地的底层百姓生存现状。
只要百姓生活得以改善,有好日子过谁愿意与皇帝作对呢?
一个时辰过去。
香料已见雏形,待凝固成型便能点燃熏衣。
江揽月捧着香料盒子,笑盈盈地递给君尧。
“这应是公子第一次亲手所制的香料吧,您拿回去不管是熏衣也好,用作纪念也罢,都是格外有意义的事。”
说是君尧做的,倒不如说是他们两个共同所制,她之所以送给他,便是想给他提个醒。
毕竟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下次相见不知何时,留着香料给他。
君尧每次见到香料,脑海中定是他们相处的画面。
闻着似有若无的清香甜味,君尧心口微动,突然有些不舍得离开。
与江揽月处在一块,他莫名心安,只觉岁月静好,不用担心遭人算计。
“好,回去我定将它放在身边日日看着。”
江揽月不由羞涩一笑,回了放置香料的屋子里挑挑拣拣,选出几盒不同的香料。
面对君尧疑惑的眼神,江揽月略显尴尬和窘迫,解释道。
“我向来喜欢研制这些,无奈京城无认识的好友分享,留着也是生灰,见公子喜欢,便想让你带着回去。”
君尧明显听出她话中的失落,顿觉鼻尖微酸,眸中划过心疼。
她自幼被父亲厌弃将其扔给外祖家抚养。
前半生除了得外祖母疼惜,其余人都将她视若杂草。
可是她分明从未做错事……
君尧接过香料,珍惜抱在怀中,哑声道谢道:“多谢,夫人做的香料我很喜欢。”
停顿片刻,又道:“若夫人不介意,日后香料用完,我再来找你购买。”
江揽月欢喜点头:“不用买,公子若喜欢尽管令人来拿便是。”
得了帝王一诺,江揽月安全感十足。
若是她再度被沈佳雪私押,君尧找不到她的人,定会严查,她便不会再受五年折磨。
她的欢喜在君尧眼中,却是终于有人欣赏她,心里更难受了。
从小在他身边萦绕的都是京城贵女,她们在家里备受父母疼爱,性格娇气。
如江揽月这般身世浮萍,却不自哀自怨,遭了前夫抛弃,依旧坚强过自己的日子。
这股蓬勃的生命力让他为之动容……
君尧失神的看着对面笑吟吟的女子,心中有股强烈的念头,他想保护她,不忍心见她受人欺凌。
注意到对方炙热的目光,江揽月慌张转移视线,双颊瞬时红透,匆匆告罪便离开现场。
身后的炙热目光也渐渐消失。
……
次日,如她意料之中,君尧来找她告别。
江揽月平静应对,柔声道:“颜公子,路途遥远,我给你最后换一次药吧。”
君尧直直盯着她,笑着点头,换药过程中两人无话,君尧只定定的看着她。
将人送到门口,外边不知何时来了辆低调奢华的马车,还有几个身着布衣的仆从,各个身高体壮,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江揽月只是淡淡扫过,便与君尧互相告别。
虽然两人仅认识两天,却格外投机。
君尧从侍卫长手里拿过一个精致四方盒子,轻声解释道:“这两日感谢夫人的收留,这是诊金和药钱。”
“夫人不要拒绝,颜某家里略有资产,这些与我不过小数。”
话都说成这样了,江揽月也无拒绝的理由,让如意接下盒子。
“那我便祝公子此行顺利。”
君尧抿着唇轻嗯了声,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回了马车。
身侧的侍卫长余光扫了眼江揽月,将她容貌记在脑子里,这位探花前夫人的福气在后头呢。
目送一行人走远,江揽月身子顿时松懈下来。
这两日为了维持形象,她一举一动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小姐,虽然颜公子长得很好看,可他刚开始想杀了我们,你怎么对他这般好?”
如意仰头看江揽月,不解道。
她至今未忘初遇君尧时,他的剑架在小姐脖子上呢。
江揽月好笑地点了点如意鼻尖:“年纪小小的,你还挺记仇。”
说是这般说,江揽月的视线重新放在早已不见车影的路上,意味深长道。
“这位爷可得好好伺候,咱们能否长命百岁还得靠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