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间,苏采薇准备了满满一桌的早膳,陆景耀吃到快吐了才停下来,欢欢喜喜地挥手作别。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儿子离去,眼里涌动着酸楚的泪意。
一整日,她无时无刻地惦记着耀哥儿,患得患失。
担心他被流氓恶霸欺负,担心他被人牙子拐走,担心他今夜露宿街头……
入夜,苏采薇听着婆子的汇报,眼泪如洪水般奔涌而下。
“耀哥儿在街上逛了一个时辰,午时给街角的面摊帮工,挣了两个馒头。”
“耀哥儿在一间无人居住的民屋找到安身之所,但被几个乞丐赶走了,他只能在屋外的墙角歇息。”
“今夜风大,甚是寒凉,奴婢看见耀哥儿冷得蜷缩成一团,直打哆嗦。”
单单是听着,苏采薇就心疼得眉目发烫,泪水在眼里打转。
耀哥儿在外头冻一夜,必定会受寒病倒。
若发起高热,岂不是性命垂危?
她不能让耀哥儿有半分危险!
她着急地吩咐婆子:“子时,你抱一床棉被和吃食去照顾耀哥儿一两个时辰,不要惊动任何人,务必谨慎一些。”
与此同时,春芜苑。
沈昭宁吩咐紫叶几句,紫叶领命去了。
“大夫人费心帮耀哥儿磨砺心智,二夫人根本不会领情。不仅吃力不讨好,还会招至二夫人反扑,何必呢?”紫苏一脸的忧愁。
“我有别的打算。”沈昭宁莞尔道。
“二夫人必定会借此事大做文章,诬蔑你谋害耀哥儿。到时候,大爷一定不相信你……”
“好啦,我有分寸。”沈昭宁打了个呵欠,“去备热水。”
紫苏不情不愿地去了。
子时将至,死寂的侍郎府暗影幢幢。
砰!
芳菲苑的院门突然被人踹开。
陆正涵被外边的嘈杂声惊醒,披衣出去看看,却被苏采薇拉住。
“夫君,你要早起参加朝议,歇着吧,我去看看。”
他听见外边有姑娘的声音叫“大爷”,不理会她,风风火火地出去。
灯火通明,一个婆子摔在地上,边上是一床棉被和各种各样的吃食。
见此,陆正涵的周身迅速笼罩了阴霾。
这个婆子虽然面生,但必定是薇儿的人。
金婆子毕恭毕敬地跪着,心虚地低着头。
“大爷,金婆子抱着棉被和吃食从侧门鬼鬼祟祟地离府,被奴婢逮了个正着。”紫叶指着金婆子,“她定是奉了芳菲苑的命令,偷偷地去照顾耀哥儿。”
陆正涵不必问,也知道这仆妇定是奉了薇儿的命令去的。
他怒极地踹去一脚,把金婆子踹得摔滑出去。
金婆子一身的老骨头快要散架了,跪着爬过来,偷偷地觑一眼站在大爷后边的二夫人,战战兢兢道:“大爷,奴婢有错,但奴婢不是去找耀哥儿,而是……”
紫叶冷硬地打断她,“你可知道欺瞒大爷的下场?”
“奴婢怎敢欺瞒大爷?奴婢有一表侄,不久前从家乡来洛阳城做工谋生,但被恶人骗了所有银子,还被打得遍体鳞伤。”金婆子比方才冷静了不少,“他身无分文,没银子买药治伤,伤势越发严重。奴婢可怜他,前日送去几包药,今夜想着把自己盖的棉被和积攒的一些吃食送去,帮他渡过难关。”
“胡说!你明明是去找耀哥儿!”紫叶道,“大爷,白日里奴婢看见她出府,远远地看着耀哥儿。”
“大爷,奴婢的确奉了二夫人的吩咐,去看看耀哥儿,但只是看看而已。”金婆子义正辞严道,“这床棉被,这些吃食,是奴婢私心要帮表侄,但并非要送给耀哥儿。”
苏采薇上前两步,对紫叶道:“姐姐吩咐你时刻盯着芳菲苑,要抓我的错处,还是伺机冤枉我?”
紫叶隐隐觉得不对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金婆子是芳菲苑的人,且半夜行事,鬼鬼祟祟,任何人看见了都会以为她要去照顾耀哥儿。”
“夫君,虽然我很心疼耀哥儿,但也知道夫君是为了耀哥儿好,我不能拖后腿。”苏采薇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珍珠似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姐姐冤枉我不要紧,但求夫君相信我。”
“今夜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跟大夫人无关。二夫人你一张嘴就攀扯大夫人,才是肆无忌惮地冤枉人。”紫叶恨恨道。
半夜闹了个大乌龙,又被吵醒,陆正涵又烦乱又躁狂,吩咐下人把金婆子拖下去,杖二十,逐出府去。
紫叶回到春芜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予大夫人听。
沈昭宁躺在床榻寻思半晌,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二夫人分明是舍不得耀哥儿在外头吃苦,定是提前吩咐金婆子那么说的。”紫苏气得牙痒痒,“倒是让她钻了空子。”
“未必是。”沈昭宁莞尔勾唇,“苏采薇虚晃了一枪,小瞧她了。”
“什么意思?”紫苏尴尬地挠头。
“奴婢明白了,二夫人故意在半夜闹了这么一出,大爷便会相信她不会干扰耀哥儿。”紫叶恍然大悟。
“哦……”紫苏也明白了,“二夫人这么做,只为博得大爷的信任吗?”
“她真正的意图,很快就会知道。”
沈昭宁安之若素地闭了眼,睡觉。
……
第二日,陆景耀身上的锦衣被几个小乞丐扒了,只能捡破烂恶臭的乞丐衣物穿上。
他乞讨半日,只得了一个铜板,后来去帮工半日,入夜才换得两个肉包果腹。
夜里,他跟着一个老乞丐到了一间破屋,总算有了一张破烂的草席可以躺下睡觉。因为干活太累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几个乞丐踢醒了。
陆景耀为了护住破草席,被他们揍了一顿饱的,鼻青脸肿。
昏黑里,他紧抱着自己,孤独弱小地掉泪。
苏采薇听着小厮的汇报,心疼得肝肠寸断。
之后,她对小厮吩咐了几句。
第三日,陆景耀一大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帮孙大叔去酒楼、饭馆收集泔水,然后运送出城。
一不当心,他把泔水弄撒了,还溅到了人。
陆正涵刚从皇宫出来,就看见自家小厮一脸的着急。
“大爷,出大事了。耀哥儿得罪了宣平侯府的小世子,快被小世子一伙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