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里刀疤脸压低声音向同伙低语,殊不知在街角阴影中,五感超常的楚阳正倚墙而立。青砖墙面的裂缝间,隐约传来断续密谋。
“弟兄们知道春意阁最近来了批西域舞姬吗?”
刀疤脸脖颈处的刺青随肌肉抽动:“那位楚公子在里头包了三个雅间,贴身侍卫都撤到外院去了。”
麻脸汉子攥着酒壶的手微微发颤:“传闻王府暗卫能隔墙辨息……”
“老子早备好了障目符!”
刀疤脸拍着腰间锦囊,青铜符牌相撞发出脆响:“七日后漕运船队过汴河,届时给那色胚喂上傀儡散,套上青楼女子的皮相……”
他蘸着酒水在桌上画出行船路线:“等进了珍宝阁地界,就算王府掘地三尺也难寻踪迹。”
角落里传来闷笑:“让大壮扮花魁?他那络腮胡……”
“悬赏二十万两白银!”
刀疤脸突然提高声调,惊飞檐下栖鸽。
众人望着飘落的灰羽陷入沉寂,直到有人抓起案上铜钱卜卦,三枚通宝竟齐刷刷立在龟甲纹路上。
百米外的茶寮二楼,李慕白指尖轻叩窗棂:“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找你。”
案上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西市方向某处深宅。
楚阳摩挲着袖中玉蝉,这是今晨在城郊义庄发现的赝品。
假尸首佩戴的玉佩竟与他随身信物纹丝不差,连王府暗记都分毫不差地复刻。
“我倒要看看,谁能把替身戏演成连环局。”
茶汤蒸腾的雾气中,楚阳瞳孔泛起异色。
他凝视着暗巷方向,那些密谋者腰间符牌正泛着只有他能见的幽蓝光晕——那分明是王府暗卫特制的追踪符。
楚阳每次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总有人要倒大霉。
李慕白望着那个即将被盯上的倒霉鬼,暗自摇头。
而敢冒充楚阳的蠢货,他已经在心里给对方点了三炷香。
……
两刻钟后,队伍末尾的麻杆青年突然眼神发直,步伐变得虚浮。
楚阳指尖轻弹,将掺了改良版迷魂散的药粉送入青年鼻腔——这配方可是从姬武的遗物里淘来的好东西。
待青年机械地跟上队伍,他掸了掸衣角转回客房。
如今他的修为,对付普通修士已不必大费周章,摄魂术信手拈来。
……
天字号厢房里正上演着荒诞剧。
十几个彪形大汉正扭捏作态,有人掐着嗓子学妇人说话,翘着兰花指朝主座抛媚眼,吓得黑脸首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人扭着水桶腰走猫步,粗布衣裳愣是被扯出风摆杨柳的架势。
“你特么是蹲茅坑还是提臀?”
黑脸汉子踹了脚撅成虾米状的属下:“老三别跟死了爹似的!给爷笑!学学窑姐儿那股浪劲儿!”
他捏着眉心挨个纠正动作细节,粗粝嗓音里压着火气。
当看到有人同手同脚走台步时,终于忍无可忍抽出腰间皮鞭。
这场特训持续到日影西斜,直到众人瘫成烂泥,黑脸汉子才摸着下巴露出满意神色。
这时角落传来谄笑:“老大辛苦了,弟兄们搞到坛三十年陈酿,您润润嗓子咱们再练?”
瓷青釉面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瘦高青年献宝似地托起酒坛。
尚未开封,坛口溢出的沉香已勾得满屋汉子喉结滚动。
当红绸封泥碎裂的瞬间,梅子混着熟谷的醇厚气息轰然炸开,几个莽汉竟不自主向前探出脖颈。
“猴儿酿!”靠窗的疤脸男从牙缝里挤出惊叹。
这种用未熟青杏窖藏三年的烈酒,向来只在江南花船上流通。
黑脸大汉指节叩着案几,陶碗相碰声立刻响成一片。
二蛋执坛穿梭如游鱼,琥珀色酒液在粗陶碗里激起细浪。
当最后一道酒线注入黑哥海碗时,角落里突然传来陶器碎裂声——有个红脸汉子竟醉得把碗啃掉半块瓷边。
铜壶滴漏转过三刻,木门吱呀推开时,浓烈酒气凝成可视的雾团。
楚阳靴尖踢开挡路的空坛,目光扫过满地瘫软的躯体。二蛋垂手立在阴影里,后颈还沾着故意泼洒的酒渍。
“东西收了?”
“按您吩咐,都在这了。”青年袖中传出玉瓶轻碰声。
楚阳突然逼近半步,指尖白丹在对方瞳孔映出两点寒星:“含香丸需用舌尖抵着化开,记住了?”
见二蛋颌骨绷紧却不敢躲闪,他忽然轻笑:“现在该醉了。”
酒坛应声倾倒,青年仰头时喉结剧烈颤动,几滴清液顺着下颌滑进衣领。
当啷一声空坛坠地,二蛋踉跄栽进酒泊的姿态,竟比真正醉汉还要狼狈三分。
碎瓷声炸响厅堂,二蛋冲楚阳扯出个痴笑,脖颈突然失了支撑般重重磕在桌沿。
酒碗打着旋儿滑到楚阳脚边,琥珀色液体在青砖上蜿蜒出蛇形水渍。
“三杯就醉成烂泥了?”
楚阳鞋尖轻踢醉汉肩头,踩着满地横陈的躯体走向角落。
黑面大汉鼾声如雷,布满老茧的指节上套着枚青灰铁环。
少年蹲身捏住对方拇指关节一压一旋,戒圈便滑入掌心。
神识探入储物空间时,楚阳眉梢微挑。
十平米见方的空间里,标注“壮阳丹”的瓷瓶与粉晶雕琢的幻象玉佩挤作一团,几包催情香粉压在《春宫十八式》帛书上。
最醒目的当属三枚刻着“楚”字的玄铁令牌,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倒是周全。”
少年将令牌悬在黑汉鼻尖晃了晃,鼾声突然短促地停顿半拍。
楚阳冷笑收手,戒圈精准落回原处时,窗棂外恰好传来三更梆响。
厢房烛火摇曳,李慕白捏着茶筅正在击拂,见人回来也不言语,只将新点的茶汤推过案几。
蒸腾水雾里,他眼巴巴盯着人瞧的模样,活像书院里等着夫子发糖的蒙童。
“茶沫散形了。”
楚阳屈指轻叩盏沿,任由对方抢过茶碗重添沸水,这才从袖中抖出张残破符纸。
朱砂绘制的替身咒隐约可见,符脚还粘着半片孔雀蓝衣料。
“替死鬼的戏码。”
少年指尖窜起幽蓝火苗,符咒蜷缩成灰时,窗外忽有夜枭尖啸掠过:“既有人能仿我身形,何不将计就计?那令牌的血气……”
李慕白执壶的手猛然顿住,茶汤在宣纸上洇开墨色涟漪:“你是说,凶手在故意标记犯案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