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青竹姑娘该服药换药了。”门外一妇人轻声道。
王猛将门打开请人进来。
“有劳。往后这种事我来便好。”王猛对那妇人道。
妇人只犹豫须臾。“王公子,您换好了药唤一声便是,自会有人进来收拾。晚些我将您的饭菜送来,语罢,她恭敬退出房外。
王猛小心翼翼将药给青竹喂下,又轻轻将她衣衫褪去些。药布很干净,想来伤口开始愈合。虽有准备,但拆掉药布看到伤口时,他的心还是被狠狠揪住。他缓了缓心神才开始换药。
“娘子,你若是累了,想多睡些时日也无妨。只是别睡得太久,好不好?陆将军说,待你好了,就送我们去南边。
我已放下心中执念,余生,唯愿与你相守相伴。你也要原谅我。
陆将军还说,以后我还唤做孟河,只是换成了河流的河,你也恢复了本姓。
娘子,她待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要辜负她一番美意,你要早些醒来......”王猛抚着她的脸颊,柔声喃喃道。
次日一早,还在睡梦中的他,似有人握住他的手。
他猛的睁眼,看到躺在他身边的青竹,正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两人无声看着彼此、无声落泪。
“娘子,你醒了。”王猛想抱她不敢。任谁也不敢相信,铁骨铮铮的男儿,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陆心予留了一位郎中在此处,他为青竹把了脉后,说是已无大碍,可按曲神医留下的新药方来煎药。并说青竹再养个月余便能大好了。
王猛谢过,又亲手喂了些米汤给她。留在此处的那位男子见青竹醒了,交给青竹一封信,并交给她一个包袱,说是陆心予留给她的。
“相遇不易,彼此珍惜。万事有我,唯愿你一世顺遂无忧、儿孙满堂。万里山河,有缘再聚。”
青竹将信紧紧按在怀中,哭得泣不成声。牵动伤口,她咳得厉害。“小姐恨我,小姐心中是怨我的。”
王猛怕她太过激动忙劝她。“不会,她待你最好,否则怎会大费周章成全我们。她说只等你好了,就送我们回家。”
青竹眸中积着泪花,茫然看着他。“回家?”
王猛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拭去她脸上泪痕。“对,回家。陆将军帮我们置了宅院,只等你这个女主人回去。”
青竹抽泣。“小姐她,一定很生我的气。”
“不会,她若生气就不会理你了,对不对?”王猛温声细语的哄着。
青竹若有所思,许久才又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猛眸底柔情万千。“真的,绝不骗你。”
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何事,一世坦诚相待。
青竹轻轻点头。她让王猛将包袱打开。里面碎银和几串钱、银票、首饰、地契房契、二人迁居文牒,还有一个香囊。
那是王猛送给她的,一直挂在她从前的房中。陆心予连这个都为她带来了。她终于相信,陆心予没有怪她。
“你从前不是也叫孟河吗?”
王猛指着文牒上的字耐心解释:“从前是和风细雨的‘和’。陆将军改成了海晏河清的‘河’。她说,楚渊也有孟姓,所以只给改了字。
青竹虚弱的笑着:“我亦改回了李青竹。”
“嗯。更好听了。”
“这上面写着,我们是从北城迁居。”
“是。”
“若有人问起,我们如何说?”
“就说,相公我从前做药材生意。家中娘子身子弱,不适宜在北处,我们就来南边了。”
“那我们是如何相识的。”
“我们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父母过世早,只有我们二人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是。”
“我以后还能再见到小姐吗?”
“当然能,你若想她,我便悄悄带你回来。”
“可是,我没脸见她。只悄悄远远的看她一眼,可以吗?”
“都听你的。”王猛一句一句耐心答她。不多时,见她又睡了。
“大小姐。”桃香走了进来。
陆心予放下手中的书。“何事?”
“刑部来人,说是狱中有位姓夏的捕快求着见您一面。
陆心予一手支着下颚垂眸思虑。“你亲自去告诉来人,此事乃皇上亲定,无转圜。让人如此回了夏梓涵便是。”
“奴婢这就去。”桃香退了出去。
夏梓涵收到陆心予传回来的话,心中一片凄凉。
林烨没料到今日能遇到陆心予。他手足无措看着陆心予一步步朝他走来。
“心予......”他看着陆心予眼中再无昔日的爱意,心狠狠疼了起来。
陆心予唇角下垂,整个人失去了往昔的温柔与光芒。“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马车上,他几次想开口。
“我带你去见她是有私心,并非因你。”陆心予冷冷开口。
“心予,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只一次就好。”林烨卑微的祈求。
他拉住陆心予的衣袖。“夏凝通敌叛国必死无疑,我们之间再没有障碍了。”陆心予看着自己被他扯住之处,眉头微蹙。“放手。”
她抬眼与林烨对视,眸中是毫不遮掩的嫌恶。“林烨,上一次你也是这般说,只一次机会。可结局如何?
我们之间没了夏凝,还有会王凝、张凝。
你真的觉得我们之间走到今日是他人之错吗?
你做人做事厚此薄彼。你不想看见何泰景就要求我远离他。我身旁但凡有男子出现,你即刻如临大敌。
可你呢?你自负又自私,你随她离开之时,心中想的定是,她一个小女子能掀起什么浪来,是与不是?即便我知晓了也不打紧,因为我总会选择原谅。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以你的性子,再出现一个张凝,我们还是会如此境地。”她见微知着,直言道出二人症结之处。
“不!不会的!我向你起誓,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林烨举手发誓。
“不必了。我只想我们放过彼此。
看着你的脸,我会想到让人作呕的一切,根本无法淡忘。
每每闭上眼,你们所做的那些脏事,都会浮现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即便我勉强自己原谅你,往后岁月中,我亦会因此事与你争吵不休,我会怜悯自己,觉得对你的用情不过笑话一场。”她无力的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
而林烨,再也没有勇气说出一个字。
刑部。“陆将军,还望恕我未能远迎之失。”刑部尚书王谦躬身相迎。
“王大人客气。我今日来是奉了皇上口谕。”
“陆将军请讲。”
“皇上说,夏凝由本官处置。”
王谦与林烨皆有片刻失神。“但凭陆将军做主。”
“多谢。有劳。”
“陆将军请稍歇息片刻,下官这便去唤人带二位前去。
夏凝听见牢门打开的声音。待她见到林烨时,哭着扑过去。“阿烨哥哥,你心里是有我的,你终是舍不得我的。”
林烨冷着脸避开。他嫌恶的用手挥着鼻间难闻的气味。
“知道我为什么来见你吗?”
夏凝似看见续命希望一般,眼中满是兴奋与喜色。“你是舍不得我的对不对?陆心予得不到你就想让我死,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诡计!她就是个毒妇!阿烨哥哥,你现下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
“住口!”林烨喝斥。
“我今日来,是提前送你最后一程的。我想看着你去死。
夏凝。斩首于你,太轻了。趁你活着,我来看看你死前的无助,看你罪有应得的凄惨。”
夏凝目瞪口呆,她不信。
“你不知我有多恨你。不止恨,还作呕。你害我失去她,仅这一点你就该被千刀万剐。你不知道她对我多重要,我有多喜欢她。
她说的对,我从未认真面对过自己所犯之错,甚至不知悔改,以至最后所有伤痛都由她来承受。我早该杀了你的。”林烨语气低沉阴冷,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