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她是房东,如果换做其他人,贺咫早就把人扔出去了。
因为有利益牵绊,才给她几分面子。
没想到,她竟然蹬鼻子上脸开染坊。
贺咫可不想惯着她。
他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怕她百般纠缠,可明日姜杏便要搬进来了,以后这个色房东隔三岔五往家里跑,只怕要搅得夫妻之间生隔阂。
他懊恼地扶着额头想办法。
当初牙郎只是说房东没空,由他代签,贺咫便没有多想,谁知道竟惹出这么一桩烂事。
怎么办?现在退租还来得及吗?
贺咫扭头看了那女子一眼,刚准备问,那女子抢先自我介绍。
“我叫娄明珠,这名字可能你觉得陌生,可提起我哥哥的名字,你肯定熟悉。他叫娄金山。”
贺咫一愣。
娄金山在渤海县可谓大名鼎鼎,倒不是因为是什么大英雄,而是他在渤海县当了十多年的县令,又贪又黑,名声烂臭,百姓怨声载道。
贺咫一拍脑门,暗道不妙。
当初牙郎提起房东上边有人时,就该问清楚的,一时疏忽,以为牙郎在吹嘘,没想到竟是真的。
如今文书已签,娄明珠又这么“热情”,想要毁约怕是不可能了。
怎么办?
贺咫正拧眉想法子,隔壁又响起主母打骂丫鬟的声音。
娄明珠冷了脸,说:“我到隔壁瞧瞧去,一个死老婆子,穷人乍富,刚采买了个小丫头,整天不是打就是骂,回头闹出人命,我房子还怎么往外租。”
她嘟嘟囔囔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伏在门框回头望了一眼贺咫。
只一眼,瞅得贺咫浑身恶寒。
娄明珠抛了个媚眼,捏着嗓子道:“你既然赁下我的房子,咱们也算是有缘人。以后遇见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只要你不是杀人越货,我哥哥都能替你摆平。”
贺咫厌烦地别过脸去,避开她的视线。
娄明珠痴缠的目光,顺着他裸露在外结实劲瘦的小臂往上移,划过喉结,落在他刚毅严肃的面庞上。
“记住了,有事找我。”
说完,提起裙摆,扭着腰迈出门去。
不大会儿,隔壁院里响起她的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那边顿时安静下来。
贺咫也没心情打扫卫生了,锁上门,马不停蹄去了牙行。
牙郎刚要关门回家,一见贺咫,忙笑着拱手问安。
贺咫把人拉到一旁,询问毁约的条件。
牙郎突然笑了。
“贺官人也太胆小了,娄小姐大大咧咧,虽然说话没遮没拦,却不是个坏人。”
贺咫:“不论好坏,整天骚扰人,谁受得了。”
牙郎:“贺官人不会以为她看上你了吧?”
贺咫瞪牙郎一眼,牙郎捂着嘴边笑边解释:“娄小姐三十有二,至今未嫁,难道是因为她找不到男人成亲吗?当然不是。那是因为她眼光高,太挑剔,找不到真心想嫁的男子。”
牙郎一副怨妇的口气,“女人啊,有钱眼光就高,普通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他瞥一眼贺咫,“我没成亲都不怕,你都成亲了,还怕什么?”
你没成亲,那是你想傍富婆。我成亲了,怕她纠缠,惹我娘子生气。
贺咫跟唯利是图的牙郎说不清楚,只问他毁约行不行。
牙郎脸一沉,“每日交易名录,可是需要呈报到官衙的,无故毁约,肯定不行呀。再说了,这条街在赁的十套宅子,有七套都是她的。她哥哥又是大名鼎鼎的娄县令,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必得罪人呢。”
贺咫初来乍到,因此得罪权贵,只怕惹来更大的麻烦。
于是,他决定忍一忍。
况且已经捎信回去,明日贺权、贺尘两个人帮忙搬家,就要把姜杏和家私都送进县城里来,连夜换房,肯定来不及了。
贺咫只得静观其变。
第二日晌午,贺权跟贺尘赶着两辆骡车,带着被褥衣裳,还有姜杏的嫁妆箱笼,兴冲冲地进了城。
按照贺咫书信上的地址一路找过去,很快便找到了地方。
贺咫早在门口迎着了,等车一停,忙伸手把姜杏扶下来。
说起来,两人已经有十天没见了。
贺咫殷勤地问:“冷不冷?”
姜杏小脸红扑扑的,却摇了摇头,瞪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探着头往院子里张望。
贺咫牵起她,带着她参观了一圈。
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搬进去东西便可入住。院子里树叶都落干净了,打扫得一尘不染,格外敞亮。
姜杏很满意。
贺咫指挥双胞胎搬东西,冲姜杏努嘴,让她先回屋歇着。
车上有被褥,还有一些包袱,姜杏怕他们粗手笨脚弄脏了,便站在车旁,指挥着他们。
双胞胎忙得满头大汗,嚷嚷着要贺咫请客。
贺咫答应,忙完了请他们下馆子。
双胞胎忍不住欢呼,干得更起劲了。
姜杏指挥着他们刚把嫁妆箱笼抬下车,就听不远处响起一道娇柔的女声。
“少爷回来了?您怎么不进去呢?奴婢刚买菜回来,今儿的鱼十分新鲜,回头给您煲鱼汤喝。夫人说,您最喜欢喝鱼汤了。”
眼角余光可见,隔壁门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男的高挑消瘦,女的娇小玲珑。
听口气,两人是主仆。
既然是邻居,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打声招呼也算是礼数。
姜杏抬头,刚准备打招呼,待她看清那人是谁时,突然就愣住了。
问候的话像隔夜的元宵黏腻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那男人竟是许昶!
不知他站了多久,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认出的姜杏,总之,他负手而立,隔着几丈远,就那么定定望着姜杏。
他身旁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丫鬟打扮,素雅恬静,看年龄只有十五六岁,扬起一张素白的脸,笑看着许昶。
“少爷备考肯定很辛苦,每日奴婢睡醒一觉,您还在挑灯夜读呢。夫人叮嘱春草一定要伺候好您,等您来年进京赶考,肯定也像今年乡试一般,一举夺魁。”
许昶中了举,并且把他娘接到县城来住,还采买了丫鬟。
真是冤家路窄啊。
姜杏被惊得六神无主,冷不丁贺咫站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