渲渤郡,阳华古城之中,夜幕低垂,灯火阑珊。
贾凯仁立于城楼之上,目光如炬,沉声问道:“诸军可已集结完毕?”
“禀少爷,自灵义口、震岳关、罗烟城调遣的守军,共计三万渲渤郡精锐,已星夜兼程,汇聚我阳华城下。
加之宗族主城固守的三万嫡系,六万贾家精锐,誓以血肉之躯,扞卫家族荣耀,共御外侮,誓不退缩!”
族人躬身禀报,字字铿锵。
闻此言,贾凯仁胸中重负,略感释然。
不久前,他转而聆听申勋自龙华州仁举古城带来的唯一锦囊计策——集贾家之全力,兵发玄龟关,决定奋力一搏,誓将岭南联军拒之关外,静观其变,实则静待申屠军主力雷霆一击,瓦解敌阵。
至于申屠军何时挥师救援,贾凯仁心中暗自揣摩,只怕非他贾家危在旦夕之时不可。
他心中暗自思量,申屠军既未选择最短路径,即经震岳关直捣黄龙,反绕道羿家梅林关,此中必有蹊跷。
须知,震岳关乃岭南与龙华交界之咽喉,若欲速援贾家,此关为不二之选。
然而,确有申屠一军,悄然过震岳关后而不知所踪,犹如幽灵,令贾家上下困惑不已。
综观全局,渲渤郡内,申屠军之影竟成绝踪,此中曲折,更添几分神秘。
在当前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贾凯仁的心神异常清明,即便深知自己已步入他人布下的棋局,他亦决心将这场博弈进行到底。
他毅然地唤醒了“久卧病榻”、未曾踏出房门半步的父亲——当今贾家家主贾方,言辞恳切而坚决:
“父亲,阳华城之安危,全系于您一身,此刻危机四伏,岂能再沉眠于梦乡?请您务必守住阳华城,直至孩儿凯旋归来。”
言罢,他转身离开……
面向麾下将士,目光如炬,声音响彻云霄:“诸位叔父兄弟,随我出征,共赴玄龟关,以我们的热血与利剑,让敌人知晓,贾家儿郎,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
大洛王朝,七百二十九年,冬月(十一月)初二。
天际渐暗,玄龟关笼罩在一片血色残阳之下,面对着岭南联军的狂风暴雨般攻势,显得岌岌可危。
南门轰然崩塌,联军如潮水般涌入翁城,城头之上,联军旗帜猎猎作响,几乎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就在这绝望之际,天际边扬起一阵尘土,贾凯仁率领贾家先锋一万铁骑,犹如及时雨,从玄龟关北门踏风进来。
他们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硬生生地将联军逼退至关外,厮杀震天。
这一万贾家子弟兵,心中燃烧着熊熊战火,为守护家族领地,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士气与战力,如同怒海狂澜中的磐石,坚定不移。
战斗之惨烈,犹如群狼逐鹿,发疯般地将疲惫不堪的岭南联军击退,重新夺回了玄龟关南门掌控权。
联军盟主孟世瑞,在上官德镜的智谋提醒下,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鸣金收兵,决定养精蓄锐,以待来日再战。
玄龟关内,贾家守军片刻不歇,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城池的修复与加固之中。破损的南门被后山搬运而来的巨石牢牢封堵。
冬月初三,联军卷土重来,发起更为猛烈的攻势,然贾家六万精锐早已蓄势待发,双方攻守激战十余回合,联军终是未能越雷池一步,双方皆折损惨重。
冬月初四,联军内部矛盾渐显,诸多世家心生退意,但在孟盟主与莫家主的力挽狂澜下,勉强维持了团结。
军事会议上,主战派与学院派各执一词,主战者欲以联军六品以上高阶武者全登城作战,要以绝对实力破敌,而上官德镜则提出奇袭之策,意图分兵绕过玄龟关,直击后方空虚之地。
两派争执不下,战略方针一时难以统一,为贾凯仁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至冬月初七,联军营地突遭变故,后方粮道竟被神秘军队劫烧,火光冲天,震惊四座,联军士气大挫,战局再添变数……
玄龟关外,联军营帐内,气氛凝重如铅云压顶。
“此等荒谬之事,粮道竟被神秘势力所截,究竟是何方鼠辈所为?”
一位家主怒不可遏,质问声回荡在大帐之中,透露出无尽的愤慨与不解。
“粮草乃行军之根本,若无此物,我军何以立足?莫若趁局势未至绝境,暂且撤退,以图后计。”另一家主忧虑重重,言语间透露出一丝退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趟这浑水之中?唉,如今悔之晚矣。”叹息声此起彼伏,联军内部,人心浮动。
联军盟主孟世瑞面色铁青,双拳紧握,向四周盟友沉声道:
“诸位,吾等刚刚收到紧急战报,竟然是申屠军在宝冈镇一带对我军粮草辎重发起了突袭,此等行径,无异于断我军命脉!粮草一旦断绝,十万大军何以维系?”
上官德镜,智计过人,此刻缓缓开口,语重心长:“此等军机,万不可泄露于全军,以免引发恐慌,动摇军心。我等需严守秘密,同时积极筹措对策。”
莫家家主莫非攻点头附和:“上官先生所言极是,我等当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幸而我军仍在岭南腹地,水陆交通便捷,重新筹集粮草并非难事。至于眼前之困,尚有十日之粮可撑,足以等待下一批补给到来。”
“然则,申屠军如同幽灵般四处游荡,烧杀抢掠,尤以骑兵为甚,来去如风,不留活口,实乃心腹大患。”莫非攻眉头紧锁,继续分析道。
孟世瑞闻言,眼神一凛,决然道:“骑兵之事,自当由我孟家精锐担当。洪彦,命你即刻率领一营骑兵,前往宝冈一带,务必剿灭这股威胁,见机行事,不得有误!”
“遵命,盟主!洪彦定不负所托,誓斩敌首而归!”
孟洪彦应声领命,转身离去,准备调兵遣将。
随着孟洪彦的离去,孟世瑞与莫非攻等人迅速投入到粮草钱秣的统筹调度之中,力求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军心,恢复战力。
……
“子枫,速作出征准备,我等有军务执行。”
“遵命,大哥。”
“且慢,你先行去告知白露,以免她忧心嗔怪于我。此行非短期可返,需跟她有所交代。”孟洪彦嘴角挂着一抹温煦的笑意。
“马上,我猜白露她此刻正忙于救治军中伤患,定是在那繁忙的白帐之间。”
……
岭南之地,时至深冬,湿寒之气愈发浓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水雾,给这战乱的季节更添几分凄清。
联军伤兵营内,哀鸣与叹息交织成曲,令人心生寒意,不由自主地紧裹衣襟。
林子枫步入这伤兵营的深处,一股混合着药草芬芳与湿润空气的清新气息迎面扑来,仿佛能洗净一切尘嚣与疲惫。
他穿梭于由竹木精心构筑的营帐之间,最终来到了孟白露所在的帐篷前。
轻轻撩起布帘,一股更为浓郁的药香与室外的湿冷交织,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宁静氛围。
孟白露正埋首于药草与绷带之间,她的身影在透入帐篷的微弱日光下显得格外温婉,然而那件洁白的外褂上,却斑驳着新旧不一的血迹,记录着她日夜不息的辛劳。
“子枫大哥,怎得空暇至此?”
孟白露的声音略带疲惫,抬头望向林子枫,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特地来看望白露姑娘你,天气渐寒,望你保重身体。”林子枫目光落在她微红的鼻尖上,显然是被这湿冷天气所致。
“明日我与你大哥将外出执行军务,归期不定,故来告知于你。”
“子枫哥哥,何须如此生分,直呼我名白露便是。”孟白露轻嗔薄怒,嘴角却挂着浅笑。
“我无妨,救治伤员乃当务之急。倒是子枫哥哥,即将远行,务必小心,让我大哥多加照拂。”
言罢,她从身旁取出一包亲手研制的金疮粉,轻轻递予林子枫,“此药粉受伤时可用以止血疗伤,望子枫哥你平安归来。”
林子枫接过金疮粉,指尖传来的厚度直接触及心底。
“多谢白露姑……”
“嗯?”孟医师蹙了蹙眉。
“谢了,白露。”
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份深情,而孟白露则以嫣然一笑回应,两人相视片刻,无需多言,彼此的心意已尽在不言中。
最终,林子枫转身,踏上了征途,背影渐渐远去。
而孟白露则立于营帐之外,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融入那片苍茫之中,化作一个遥远的点,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