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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瑛,我们坐车是要去哪里?”

“你在医院这些天会不会很闷呀,我带你去紫云山,那里山顶的空气可好了,风景也好,你喜欢吗?”

“喜欢,我喜欢那里,听你安排!”

出租车缓缓停稳,我们来到了山脚下。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深深吸上一口,顿感心旷神怡。抬眼望去,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绿植郁郁葱葱,像是两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这座山曾经的故事。

黄瑛小心地推着我的轮椅,沿着甬道缓缓前行。轮椅的轮子滚动在平整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这静谧的环境里,她并没有说话。我们穿过甬道后,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只见那索道车的站点赫然出现在眼前。

眼前的索道电车个头很大,可比前几年我印象中的那种双人简易索道车高级多了,车内的空间也宽敞了不少,足以让我的轮椅轻松地推上去。车内没有座位,游客们只能站着,黄瑛将我推到车窗边的位置后,固定好轮椅。随着索道电车缓缓启动,慢慢向高处攀升,车窗外的美景如画。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像是绿色的波涛,一层一层地向远方蔓延,有的地方则笼罩在淡淡的阴影之中,形成了奇妙的光影效果。山间还缭绕着丝丝缕缕的云雾,如同轻纱一般,给这山峦增添了几分神秘的韵味。沉醉在这美妙的自然风光之中,暂时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忧愁。

不久我们便到达了山顶,黄瑛推着我,慢慢地走向了人迹罕至的另一处山崖边,我轻声地询问她要去哪里,她只说,带我去一处风景绝美的地方。

又走了一段,我问她:“到了吗?阿瑛!”

“快到了,你看,就在那里!”

轮椅终于停了下来:“陈墨,这个地方你喜欢吗,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没错,真的很美,阿瑛,这里就是今天的终点了吗?”

黄瑛静静地站在一旁,透着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迷茫。她就那样一直沉默着,双唇紧紧抿着,仿佛只要一开口,那些在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就会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我想,也许到了我帮她下决心的时候了。

在这个寂静的山头,只有我和黄瑛,我又抬起头,望着她一侧的那枚发夹,静静地对她说:“阿瑛,在一切结束之前,能允许我给你讲个故事吗?”

黄瑛似有所思,她点点头,我偶然间发现她此时的眼中,蕴含着泪水,仅仅倔强的没有滑落罢了,她不想我看见她的样子,踩下了轮椅的刹车踏板,便躲在了我的身后。

“陈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说什么故事,我都愿意倾听!”

“好的!只要阿瑛喜欢就好……”

于是,我给黄瑛讲述了自己一段曾经的往事:“那是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和一个女孩也坐着索道来到紫云山的山顶,那时候还没有索道电车,只有那种只够两个人乘坐的索道简易滑车。在途中,她揪着树枝上的枫叶不放手,结果,自己的包掉落了下去,我为了待会好寻,便脱去了外套,也扔了下去,因为那衣服是白色的。”

“之后呢?你们去找到了吗?”

“找了,找了很久,我们那天到了山顶,没多久,便下起了一场大雨,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秋游,就这样泡汤了。之后,我们徒步下山,顺着支撑索道的柱子,一根根寻了回去。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因为女孩的包里有我的传呼机,凑巧有人呼我,所以我们最终靠着那声音,这才找到了包。但是那时太晚了,山里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走不出去了!”

“陈墨,你说的这个女孩会不会就是……”

我低头,从衣服内取出了三青鸟吊坠,望着它:“我们那晚没有走出去,就在那山涧,大石头的凸起下方,相互拥抱着取暖,度过了一个孤独而寒冷的夜晚。”

此时我能感觉背后黄瑛的泪水在不断的流淌着……

“在那一晚,我们都冻坏了,后来我们一起感冒了,一起上学碰见了,一起笑了。直到现在我才慢慢明白,那一晚,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也是我们最幸福的一晚。”

我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山涧:“你看,好像就是那个方向!下去,下去就到了……”

“陈墨,你别再说了!”

“阿瑛,希望你能幸福,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你给我松开刹车踏板吧,然后远离这里,趁我手里还有点力气……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谢谢你带我故地重游!”

“我求求你,别再说了!”黄瑛哭泣着央求我。

“阿瑛,我不怪你,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此时黄瑛已经泣不成声了。

“阿瑛,请替我好好照顾阿兮……”说完,我闭上了双眼,有一缕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好温暖,那就像叶颖最后的那个吻。

此时黄瑛忽然转到我的面前,跪在轮椅的一侧:“陈墨,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既然你知道我要做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跟着我来这里?为什么?”

“阿瑛,此时此刻,我好想再听听那首《往事随风》……你能唱给我听吗?”

“陈墨,我这就带你回去,我错了,陈墨,请你原谅我!”

“阿瑛,你的发夹真好看,用它再刺我一下,等下磕磕碰碰,我真的很怕疼的,只要再来一下,我可能此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陈墨,那次在公交车上,我很后悔那么做,请你不要怪我……”

“阿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怎么认识的吗?那一次,你以为我们是抢小磊碟片的人,你见义勇为,跑得好快,挡在了我和奎木狼的面前。还有那次美术加试,你来晚了,雨水打湿了你的头发和面颊,你在认真作画,我在看着你,那个侧面真的好美。那时,你问我借了一只水粉笔,结果后来还了一套给我……阿瑛,你在我心里是一位纯洁美丽的姑娘,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当你受伤住院时,我的伤心难过,可一点也不比景川少。”

“陈墨!”阿瑛起身一把抱住了我,她把我搂在怀中,痛哭着。

“阿瑛,那一次你出院后,景川让我保护你,时刻盯着你,我们都是为了你的安全,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烦?”

“不,不烦,一点也不,陈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想到我们最后会变成这样,都是我错了!我错了!”

“阿瑛,你离开这里吧,我不怪你,我只希望你幸福,因为你和景川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一生,碰见喜欢的人,不容易。”

“陈墨,告诉我,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心求死?不,我不要你死,我要带你回去!带你回去!”

“阿瑛,你放开我,你搂得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如果你今天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阿瑛,快放开,我透不过气了,你再这么用力,我真的就死了。”

黄瑛缓缓松开了手臂,我用手指了指山崖边的那块石头,对她轻声说道:“阿瑛,那块石头上刻着三个字——青云端,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她摇了摇头,我继续说道:“在李白的诗歌《古朗月行》中,有一句,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这代表美好的景致,青云端则是一个令人向往的仙境,如果有一天,我们俩只能活一个,我希望是你!吾去矣,这世上便再没有你的秘密可以保守了!”

“陈墨,我明白了,我会面对我犯下的过错,请原谅我!”

“阿瑛,做人得坦坦荡荡,不该拿的,不能拿,我知道你也有苦衷,对吧,以后我帮你一起想办法还给景川吧!”黄瑛点了点头。

我缓缓抬起右手,伸向了黄瑛的手,我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安慰道:“阿瑛,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办法,自从上次目睹你受伤后,看到行凶之人逍遥法外,我那时就再也不相信法律可以保护弱者了,于是我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即便景川不托付我,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所以,这一切只是过眼云烟,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

黄瑛把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陈墨,谢谢你,你是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我真混蛋,我怎么能……”

我那时默默地在心里想着,我这是做了多么疯狂的决定,希望阿瑛以后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世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谁都会犯错,每一次选择,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又会有怎样不同的结局呢?黄瑛的原生家庭是她永远的痛,她渴望新的生活,我甚至有时候也会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她。我多么希望,这么做,最终是我赌对了。哪怕现在有着诸多的不确定性,哪怕或许会面临各种质疑和风险。

每一次看到黄瑛那看似坚定又带着些许倔强的神情,我心里就越发忐忑,既害怕我们的决定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又期待着一切能如我们所愿,顺利地发展下去。那一丝丝忧虑就像细密的蛛丝,在心底里缠绕着,怎么也挥之不去,只能怀揣着这份复杂的心情,随着前行的脚步,一步步去面对未知的一切了。

我们乘坐索道电车直达山下,在那里,已经有两辆警车等着我们了,远远的,我便望见了倪大海,我拍了拍黄瑛的手,让她别紧张。

倪大海率先冲了上来:“陈墨,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我对他微微一笑:“倪警官,给你们添麻烦了。医院待久了,心里烦,我让阿瑛带我来这里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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