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夜色迷人。
乔松走在前面,心下狐疑,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江府门口,一位妇人立于正厅处,约莫四十岁,身着绛紫氅衣,皮肤白皙,眉眼温柔,正担忧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夫人!”乔松上前躬身行礼。
“世子呢?”妇人有些急切地问。
“世子……世子刚进府就回韶光院了。”乔松略略垂下头。
妇人轻叹一口气:“罢了,随他去吧!你也赶紧过去伺候。”
唉!孩子越大越捉摸不透!
江慕之回到书房,紧紧盯着那本《文理大全》,若有所思。
“乔松!”
乔松忙不迭地跑进来:“世子有何吩咐?”
“给我打盆热水来。”江慕之想快点洗漱就寝。
乔松心中转喜,面上轻松了几分,“好咧,世子稍等。”
江慕之躺在床上,闻着安息香清醇的味道,意识恍惚,一片混沌。
秋风萧瑟,落叶纷纷,书斋的纱帘被吹得上下翻飞。
他看见纱帘后似有人影在动,一把薅开。
纱帘后空无一人,地上散落着一堆书,把矮几的桌腿都淹没了,凌乱的宣纸被吹得在地上打转……
“公子……”女子的凄婉哀叹自背后响起,飘渺如烟、由远及近。
“公子好狠的心,竟弃我于不顾!”
江慕之转头寻找声源,像是从书斋背后的寒潭传来,那声音悲戚十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腿脚不自觉地迈向寒潭,一步一步……走到一半,寒潭水面飘起薄雾,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江慕之慢慢挪着脚步,一步步靠近水面。
“公子救我啊!公子!”女声再次如鬼魅般响起。
江慕之蹲下挥舞双手,想拨开云雾救人。
云雾竟然神奇散开,水面清澈透底,连半点涟漪都没有。
忽然,一个女子的头颅浮出水面,面如白纸、全无生气、长长的黑发粘在脸颊两边,无限睁大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江慕之,好似死不瞑目,周围的湖水簌簌变红,犹如一片血池。
“唔!”江慕之猝然惊醒,额上的汗珠密如雨点,连连喘息。
“世子!你怎么了?”乔松听到动静,闯进屋来。
江慕之缓了半晌,才略略平息,面色极其不忍,挥挥手,“无事,下去。”
“吱呀”大门关上,房间里恢复如初。
这段时间,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片段,书斋纱帘翻动、雾气氤氲的双眼,满是鲜血的蒲团……挥之不去,搅得他心神不宁。
江慕之梳理思绪,那天是休沐日,她跟一群太监进去洒扫,想必内务府会有记载。
就算没有记载也无妨,既然在休沐日潜进辟雍殿,肯定还会再来。
本世子就在这守着,定会寻到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沉塘。江慕之内心坚定,面上释然。
“啊秋”回揽月阁的邱予初喷嚏一个接一个,难道是刚刚在夜市着凉了?赶紧喝杯水压压惊。
“好不容易去一回夜市,就吃了俩水饼,啥也没看成。”思洛摊手无奈道。
“是呀!”邱予初托腮放空。
“去年也是人太多,戏台子差点挤塌,结果戏没看成,还跑丢一只鞋,你说倒霉不倒霉。”思洛持续输出,满脸无语。
“对呀!去年戏台子差点挤塌,今年走水,想来那夜市隐患重重啊!若再不重视,指不定明年又出什么幺蛾子!”邱予初若有所思。
“什么呀?驴唇不对马嘴。”思洛不满。
“好姐姐,我不就是在说这个事情吗?怎么样才能避免呢?定时巡检?增加兵力把守?分时段游玩?”脑子里冒出几条对策,不过是否适用还得从长计议。
思洛有点懵,算了!走了。邱予初送走思洛,吹灭蜡烛就寝。
比起懒懒秋阳,邱予初更喜欢清冷秋雨。
飒飒凉意恰到好处,真实、果决又清明。不似春雨缠绵、也不像暴雨疯狂。
今日秋阳恹恹、落叶如雪,所以她的心情并不美丽。
邱予初很是无语,上一次潜去辟雍殿就被发现,幸好瞎糊弄了过去,最近她可不敢再去。
趁着日头,邱予初把藏书拿到院子里晒。一本一本铺在地上,一页一页翻开,每页估摸着晒个一刻钟再翻下一页。
邱予初索性撩好裙摆、坐在旁边,好随时翻页。日头渐毒,邱予初头脑发胀,昏昏欲睡,向后躺去,抄起一本书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哟!我当是谁如此用功?原来是被打板子的十妹啊?”六公主邱钟惠捂嘴取笑道。
邱予初闻言,太阳穴一跳。此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生生压住内心厌恶,充耳不闻。
这个胎神真是煞风景,哪哪儿都有她,当真是阴魂不散!
邱钟惠看到邱予初没有反应,面上起怒,走到院子里,俯下身把邱予初脸上的书扯下来,大声囔道:“十妹妹没听清我说话吗?”
“六姐?”邱予初坐起来,揉眼回道。
“原是睡着了!你真是身板壮实,哪哪儿都能睡着。”邱钟惠不放过任何机会挤兑她。
“还行!比那弱柳扶风的病秧子好些,指不定哪天雷打响了都得吓死!”邱予初拍拍手起身。
“你说什么?”邱钟惠怒极,谁不知道她今年翻春的时候大病过一场,现在还落下咳嗽的病根儿。
“我说六姐你弱柳扶风,天生风流体态惹人怜。”邱予初东拉西扯。
“你刚刚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邱钟惠大声追问。
“我刚才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六姐空耳听差了!”
“我打死你!让你阴阳怪气。”邱钟惠抄起地上的书打向邱予初。
奈何邱予初比她高半个头,一把抢过书,藏在柱子后面扮鬼脸:“略略略,打不到,打不到。”
邱钟惠还想追来,被教习嬷嬷喝住:“六公主莫要再追,快赶不上观礼了。”
“哼、你给我等着。”邱钟惠不情愿地跟着教习嬷嬷走了。
邱予初听思洛姐说起过,邱钟惠十五岁生辰将至,这段时间天天都去尚仪殿学习及笄的礼仪。
六公主比她大四岁,那岂不是四年后她也要及笄了。
思洛姐还说及笄的公主,名字会被尚仪殿记录在册,因为皇后会为其择选夫婿。
择选夫婿?邱予初一阵恶寒,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因为他人之言就成亲生子。这也太荒谬了!
对方的脾气秉性全都不了解,日子过得下去吗?还是说只为了传宗接代?邱予初疑问。
邱予初摇摇头,收拾思绪,想那么多干嘛!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