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城中教坊那边热闹不提,且说那草庐之中。
之山郎中一张“蔡字恩宠”搅的那宋粲一夜无眠,手持图卷托腮看灯。且是郁闷的捏了那“蔡字恩宠”的文卷,不知该如何来签押。
那位说话,怎的签押不得?即便朝中有人不忿于那蔡京,该弹劾的也是那汝州司炉程远程之山,关他这殿前司马军虞侯何干?
倒是与他殿前司马军虞侯无干。然,事有主从,这宋粲也是一任督窑的制使。万一事发,倒是那朝堂之上那帮文官的嘴且是能说出个花来。便是无端的受得牵连。再加上宋朝本就是个“崇文抑武”,武人地位那叫一个空前绝后的卑微。此事与那宋粲来说,可谓是一场无妄且灭顶的灾祸。
想这朝堂两党争斗且是一场百年的积习。此番这“彗出奎、娄”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蔡字恩宠”别说那宋粲不敢签来,即便是当朝的官家也得服软,要不然又被上殿直谏的大臣“反复数百言,言吐愤疾”。
然,对于这“蔡字恩宠”也是一个关系暧昧,断断不敢下了明旨免除。
那位问了,这“党争”真的就那么厉害?弄的皇帝都瞻前顾后?
哈,北宋之党争,说白了便是一个“君弱臣强”。
便自那真宗朝的“寇丁之争”“臣分南北”便初现雏形。幸得当时章献明肃皇后刘娥临朝称制才保得那赵家的江山稳固。
然,党争这玩意一旦起来便不以人力可灭之。且是你来我往,拳来脚去的,倒是满朝的文武争权夺利,结成朋党而图自保。
然,《荀子?臣道》有言:“朋党比周,以环主图私为务,是篡臣者也”。但是,让那荀子想不到的是,到宋,且不仅仅是“环主图私”,且还有“太后”、“皇后”“皇太后”们供这些个篡臣们选择。居然能把那 “太后垂帘听政”这般临时性的措施给活生生弄成了惯例,并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话说,国家发薪水给各部臣工是要他们干实事的,为国家服务的。拿了权力不去做事倒是一个难以理解。倒是也有想干点事的。不过这结果麽,不是身败名裂,就是一个遗臭万年。也就应了那句话,如果正事干不过别人,那就从道德上诋毁他吧。
这有权利还有办不成事?皇上给你撑腰啊!
嗨,这事,看您这话说的,皇上也有妈!那玩意叫太后。
而且,也别说皇上给你撑腰,谁来也也没用。权力权力,不仅得有权,也得有强迫别人去执行这个权的“力”!说白了“务要人推”!权力也是自下而上的。没人执行玉皇大帝来了也是干看着。
一旦朋党结成,便是一个盘根错节。两派相互掣肘,谁也别干,谁办实事就整谁。即便是皇帝也架不住见天的一帮人冲你嚷嚷。这叫“众怒难犯”。
然,在宋,可不是一帮人冲你嚷嚷,也不是就单单“元佑”、“元丰”两个党派。那可是每个党派都有好几个派别、好几股分支,那是一个谁看谁都不顺眼。
根据历史的经验教训,朋党一出,那是不霍霍个江山易主,山河异色绝对不肯停歇的。
于是乎,真宗之“寇丁之争”至神宗朝便化作“元佑”、“元丰”两党纷争依旧,一直延续到得这哲宗朝。
且是几番上下,一帮读圣贤书的朝上野下便是一个“知性相攻,薪火不断”的斗来斗去。饶是纵横百年的一场好厮杀。
徽宗初上位,便是遇上“太后临朝听政”,几个月下来,本是被那哲宗按下的“党争”便又是一个死灰复燃。
那徽宗帝且无他爹的气量,也没有那哥哥的手段,却偏偏又想“绍述”他父兄之志。于是乎,便是闹得一个政出多门,令不出京,旨不出宫。
当今的官家倒是有意结束这两党的争斗,“元符”一过便是一个“靖中建国”。后面便再跟一个“崇宁” ,有问:“朕欲上述父兄之志,卿何以教之?”,得臣下“敢不尽死!”之言。
然这年号的名字虽好,口号喊的亦是一个响亮,然,到如今这大观,仍旧一个事与愿违。
且有传言,那蔡氏被贬逐出京,居住杭州且非圣意,倒是那官家得一时安寝之权宜。
然于此时弄出来一个“蔡字恩宠”便是如那凉水入油也。
那宋粲且是越想越怕,此番若是行差踏错,自家倒是无碍,倒怕是连累了京中的父母难免置身其中,而不得一个安生。
这皇贡伊始便是一个难缠,表面倒是风平浪静,然这暗地里却是一个个的刀光剑影,一步步险象环生。
倒是这“汝州督贡”这等的肥差,怎的就偏偏落到自家这殿前司马军虞侯身上?此时此地,望了这手中的这“蔡字恩宠”的图卷,那宋粲心下才隐约的品咂出个些许的滋味来。
心下郁闷,便觉草堂内甚是异常的闷热,便唤了成寻搬了碳盆,架了铁壶,将那茶桌搬到屋外,却在门外无果无菜,只喝闷茶烦酒倒也落得个清爽。
心下思量此番皇差该如何应对。闷酒愁茶,不知不觉间,已是天光破晓。
晨雾中忽闻有人马声喧闹,听声音似是自家军士,那宋粲不禁怒向心头起,抬腿一脚撩翻茶桌,断喝:
“回来的好!”雾气中,道士听闻宋粲怒喝,便骗腿下马扯了一个高声:
“尤那相公,真乃好雅致,清早便在这晨雾中练嗓,其声高雅实乃余音绕梁,沁人肺腑。闻之令人神清气爽,听之荡气回肠也……”
宋粲让其实让那道人一顿抢白给说的竟无言以对。尴尬之余,见道士手中拿着自己的宝剑,便急声道:
“你,你,你,还我剑来!”
那宋粲且不等自家气的结结巴巴的说完,便飞身上前去抢。便听得那道士嘻哈一声:
“嘴脸,也不是个爽快人,三两镔铁饶是一个索然,不如我道家长剑爽利!还你!”
说罢便将那剑在手中滴溜溜耍了一个剑花,随手扔了过去。宋粲劈手接下宝剑,刚想说话却被手下兵丁齐声道谢打断。
“多谢大人酒楼歌宴!”
宋粲听得此言顿觉七窍生烟。心道:我在此苦熬苦掖,你却带人去得酒楼花天酒地的逍遥自在。然有手下在,且又不好发作。正在闷火却听得道士揶揄道:
“莫要小家子气。”道士说罢,便从宋粲身边拍了他肩旁径直走进茅庐,只留的那宋粲以手抚胸且是气愤难消,刚想回头嗔斥手下军士。却见道士怪叫着从茅庐内飞奔而出,口中狂叫。
“师叔饶命,小侄有紧要事情禀报,且先记着莫打!”宋粲闻声见程之山手持藤条踢拉着这鞋快步追将出来。
此情景看的宋粲心花怒放,郁闷之情,顿时豁然开朗。有道是“三春果满菩提树,一夜花开世界香”,那爽的便仰天长叫一声:
“苍天有眼!”喊罢,直觉的神清气爽。便也不唤那手下的军士,不喊身边的校尉,上前几下擒拿便将道士踢倒在地,死死的按于身下,咬了牙道:
“且看你还作出何等狗尿苔来!”说罢,便有洋洋自得望那之山郎中高声道:
“世叔,我已得手!”
那帮军士见事且要上去帮忙,却被那校尉拦了,笑了道:
“诶?你让他顽麽。左右不是他吃亏!”
此话且是让那军士笑看了自家将军和那道士满地的乱爬。
然,那郎中藤杖且要落下之时,却见那道士猛然从怀里扯出一物,高高举于头顶。叫道:
“师叔!莫打!打杀小侄事小,切莫耽搁了大事!”
宋粲见这出气的机会饶是难得,又怎肯放手?便是一手按那道士头,一手劈手将道士手中之物夺下且看且问:
“此乃何物!”
道士被宋粲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且望那之山郎中大声回道:
“相州都作院锻造营炉火差办海岚文牒!”
那宋粲闻听那道士如此说来且是心下一惊,心道:奇了?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且是那回鹘的火工来矣?
正在思忖,且听得那之山郎中说了一句:
“把来与我!”
宋粲刚想起身将“文牒”交与程之山,却不防身下道士猛然挣搓出来,一把抢走文牒抱与怀中,生怕旁人抢了去。口中急急道:
“师叔且放下那藤杖,小侄即可呈上……”
不料话音未落,却又被宋粲快步袭之,将文牒自手中夺了过去递与程之山。道士眼睛死盯着宋粲愤愤之情溢于言表,那宋粲洋洋得意自是不提。
且见那程之山拿了文牒仔细查验,那道士便乖巧地凑了过来,拽开宋粲,挨挨挤挤到程之山身旁,将那火绒甩出个火苗,照了那文牒,
那之山郎中细细的看了那文牒,急急问道:
“人在何处!”道士闻声,柔声抬手指了道:
“师叔且顺我手看,人便在那处。”
话落,兵士们将海岚从后面推将在前,扯去遮挡脸面手帕抬脚踢跪,踩了小腿,刀押了后颈,叫了声“听喝!”。
然,见那海岚畏畏在地,浑身战战而不可行。
话说这海岚赖好也是个小吏的出身,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怎的会怕到如此地步?
咦?这话说的轻巧,搁你身上也不一定如他。
姑且不说看这帮人如何将这海岚拿下!也不说一路上被蒙脸面在那马上已经被颠了个七荤八素。而此时还没缓过来,便又被兵丁拖拽而行。
心下暗自思忖:定是造化低了,落于贼人之手也。绕是千般恨万般元的怨,怎的摊上如此的差事?倒是命中有此一劫麽?
此想一出便是没了魂魄,却在此时便被人猛然揭开那蒙脸的帕子。
却恍惚间看此处山林茅堂,雾霭丛生。便是三魂丢了七魄,方寸舍了肉身。心道:此地非好去处也。想罢便大声讨饶。
“好汉爷爷饶命!”程之山见那海岚此状饶是不堪。将文牒摔与宋粲,嗔斥道:
“是何体统!”
说罢拂袖而去。宋粲打开文牒观看。那校尉贴心,便是提了风灯照了。那宋粲见文牒上行书文字、官防印签无误,判此胡人确系那相州都作院火工。
宋粲心道:来的虽慢,也算是个正当时。想罢便喝住兵丁道:
“不得造次!”说罢,便上前验明正身。见文牒上言其卷发色黄倒是属实,便对兵士道:
“且放了他,此乃佳人,要好生伺候!”
那军士得了吩咐,收了刀,放开那海岚。宋粲又见那文牒上注有:碧眼勾鼻。便向上眼查验。
那海岚虽被兵士放开,却仍旧心有余悸,跪匐在地浑身战战索作一团不敢看他。
那宋粲本就心中郁结,却见海岚挨挨躲躲不肯抬头,心中不大爽利,喊了一句:
“你便抬头,我又不曾把你当饭吃!怕我做甚!”
说罢便一把抓住头发提将起来验看。
左右验看罢了,便放了手道:
“果真是一胡人!送将去,洗刷了这身腥骚!有好事与他!”
那身边的校尉听了喝,招呼一声将软泥一般的海岚架起便走。那海岚且是惧怕,便瘫坐在地上挣挫不肯前行,饶也是不敢大声讨饶,只得小声悲乞道:
“好汉将与我去何处!小人命贱,恐污了好汉宝刀……”然见那军士一个个如狼似虎,倒是不肯善与他。且又挣搓了大声呼喊求饶:
“饶我去!自有好处与诸位好汉!”
那校尉见他如此,且尊了那宋粲“此乃佳人,要好生伺候!”之言,便走过去拉起海岚柔声细语地劝道:
“咱家将军说了,尔乃佳人,有好事与你也!来来来,且与我去洗刷了如何?”
那海岚听闻,且也不知这“洗刷了”却是为何?但是这满脸横肉,且面带猥琐之笑的校尉口中之“佳人”肯定是自家无疑。便惶恐问:
“洗刷作甚?”那校尉只能挤了满脸的横肉作出一个笑脸道:
“你这厮,好不明白!梳洗打扮了好去见人也!”
那胡人听罢且是面带恍惚。然,见那校尉面带凶相此时却强作笑脸,饶是阴险无比也,心道:这便是要打我的情了麽?
想罢顿觉如雷轰顶,面色惨白,慌乱之中便是猛力挣搓了身体,硬扭了脖颈赖在地上不肯向前,口中大声嘶叫道:
“军爷发发慈悲,我本男儿身,断不可行那苟且之事也!”
那宋粲本就窝了那道士的恶火,心下且是个不畅。然,又听的这胡人叫的惨烈,口出无状,实在是有碍观瞻。于是乎,便是一个怒从心头起,随即抬起一脚跺在海岚屁股上。
那海岚吃疼,挺起身子,“唉耶”一声便被两边兵士就势拖拽进入草堂。
只这一脚便是让那宋粲心情顿时舒爽了许多。然却听得那有人笑道:
“好好的,你打他作甚?”
抬眼却见道士不知从哪里寻得一根草梗在一旁剔牙优哉游哉的站在那里看戏。见那道士如此,便又气不打一处来。恶声道:
“你何曾见我打他?”
然那道士不语且哧笑出声,着实的让那宋粲有些个恼来,便怒目问他:
“缘何发笑?!”
却见那道士将那剔牙的草棍在口中嘬了一下,便又掏了耳朵,倒是一个疼痒,那脸上猥亵之状可可的让人生厌,看那宋粲恼怒,道:
“小家子模样,你管我笑甚?我曾吃你的却要我吐还你怎的?”
说罢便努嘴做吐。宋粲且见不得他恶心的嘴脸,遂一手指其面喝道:
“与我咽了回去!”
道士被宋粲喝止,居然直脖咽回做回甘状。罢道:
“嘴脸!道家津液岂容轻抛,此乃吞吐回津之法,尔等俗人岂知此中绝妙?”
宋粲见状忽觉恶心,便抚胸忍耐心内翻滚,上前“啪”的一声,便扣住那道士手腕,小声怒道道:
“与我同入!”
那道士听罢身上一战,顿显扭捏之态,畏畏缩缩推了那宋粲的手,口中求饶道:
“不去罢?此间有一怪老头,惯爱无故责打良人!我还是留在此处逍遥自在……”
宋粲且不听他满嘴胡柴,便只手一把拗过道士,口中狠狠道:
“你当我憨麽?”道士挣挫不过,话音未落便被宋粲扔进草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