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
陆寅自那鸽管中抽出绢书一封,饶是让宋粲看罢着实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计歹毒且是一个无懈可击,让那宋粲心中饶是个无解。亦是一个胆大妄为,视这皇权如无物也!
心下又想起彼时与那程鹤所谈汝州瓷贡资费之大,且是一个释然。万事便是一个利也!一个利字在前,莫说是皇权,便是那天地良心又当如何?
心下震惊之余,心下又自问:此事应是极其机密,若是事发,虽不说地方官员有甚性命之忧,倒也能让其丢官去职,流放边远。然,这两兄弟倒是怎的得知。
便是望那陆寅惊问道:
“如此歹毒,尔怎得之!”
却见那陆寅慌忙做了一个息声的手势,便躬身近前,从旁小声解释道:
“郎中祭窑之时将军悲痛无暇顾及许多。小得便与盟兄多了个心眼,与诰命夫人的老管家商议。便差了人手留意那些出入之人,却还真让个我等抓了一个正着……”
宋粲且看着那绢书,听了抓了一人,便抬头问道:
“人何在?”
却见陆寅低了一下头,歉意道:
“标下……手重了些,也饶是那人不经打……”
宋粲听罢心道:这天青贡是何等要事,汝州地方却无一人到此,原来想做这如此勾当。
虽说是此时月黑风高,却也如同明火执仗的来也。心中便是恼怒了这汝州的地方,然此时便也见不得一个真章,便又按下心性,又将那绢书看了一遍。
心中暗想:这绢书断不是禁军所为,禁军书令往来必用密语。这直白了写了倒是一个怪哉。
便又问陆寅道:
“城中禁军何地驻防?”
倒是问的陆寅、张呈一个哑然。陆寅本是城中厢军步弓阶级倒是不解这禁军的驻防情况。
咦?同是驻军为何不解这禁军的情况?
他能了解那才是奇怪了,同是军队,这厢军、禁军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厢军虽是带了个军字,但是前面还有一个厢。厢者,协助也。
主要负责修建,协助城防和禁军的后勤保障任务,如修筑城池、造船运输、制造武器、屯田耕作。
这个任务配置,这战斗力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汝州为军州,也有禁军驻防,但是,这汝州也不是边寨,所以这禁军也就驻防城外,兵员左不过一营之数,便是做个样子罢了。
但是,就是这个样子,若没有三衙的令下,即便是地方调用,那些个驻守的禁军理都不会理他。
便是料定这汝州州府能用之兵便只有那些个厢军了。那宋粲想罢便是一个放心,将那绢书团了揣在怀里。
这宋粲就这么看不上眼这厢军麽?
倒不是宋粲看不上眼,那是是个禁军的将领都看不上眼。在他们这些个禁军的眼中,那些个厢军就是些个扛盔甲的军夫,会耕种的农人无疑。
指望他们打仗?到时候没跑干净就算地方治军有方。
想罢,便望那陆寅,面上且显出轻蔑之笑
然,心下却盘算了,绢书上记然有“阉人已到炉上”之言,那贼人定不会先攻了天炉这边。
判,贼人且寻了督职处发难,趁了自家调兵营救行半路劫杀之事。
想那出此策者且是算到了制使钦差护卫禁军的战力,倒是不指望这夜半之事能成。说白了,也就是与这些个亲兵添些个乱,损些战力而已。真正对他的,便是那“上差悲愤擅杀工匠”派了“州府用兵抚之”的后招!
想罢,且是心下蔑笑道:倒是一手的好盘算来。
于是乎,便是定下心思。他不来便罢,此番若是来了,定让他们片甲无回。
如此这般,不如随了他们的心意,让这些个贼人与那周督职处先碰一个硬钉子去!
想罢便大笑三声,便拍腿起身,手提了酒壶拍了屁股上的蒿草,一摇三晃的望那天炉而去。
见那宋粲轻蔑,陆寅赶紧起身追上去小声说道:
“主子不可小觑也,这瓷作院近半数之人工皆为汝州当地人氏。需防得宵小明修栈道也!”
宋粲听得陆寅的话来,便回头望了陆寅的脸,讪笑道:
“料也无妨,来便是。”
说罢,目中却凶光一轮。直吓得那陆寅赶紧低头抱拳叉手道:
“标,标下听命。”说罢,且叫了那哆哆嗦嗦的张呈,左右侍候了宋粲过去。
说话间三人到了龟厌的法坛之处,倒是一切安然。
见那校尉拢了一堆火,挨着龟厌坐了,无奈枝潮柴湿,竟弄的一个火焰不大却浓烟滚滚。
宋粲将手中烈酒倒在火堆中,饶是让那火堆爆燃。
校尉回头,见是宋粲,便叫了一声“官人”便扶了她坐下,自家则侍立一旁。
宋粲贴了龟厌挤挤挨挨的坐下,递了酒壶与他,倒是一个两下无言。
龟厌接酒,抿了一口,且嘶哈一声。然眼睛依旧望着那火死死的盯了,两厢无话。
宋粲在地上捡了地上的树枝,在地上点点画画,口中小声道:
“点了亲兵,分做两队……”
校尉听了却是一愣。
原以为这自家的主子絮絮叨叨且与那龟厌讲话,然却听出这话里话外满是刀光剑影。所言尽是兵阵之事。于是乎,便上前蹲了,看那宋粲手中的树枝点画,又听得宋粲道:
“一路换了内侍的衣服保定周黄门与那王安平。一路穿了窑工、火工的衣服……”说罢,便望向那校尉,见那校尉点头,便有嘱咐道:
“不可持长械,贴身软甲,短刀藏身。不可声张……”
校尉机警,便是听出了那宋粲口中的弦外之音,便笑了大声道:
“左右!”
亲兵听令,呼和一声,且见得那校尉起身,压了腰带,口中叫道:
“去周黄门处与官人讨些酒来”
亲兵一声呼和,便说罢转身离开。
校尉欲走,却听见宋粲在后喊道:
“带了陆寅去,捡些个好酒与我。”
那校尉听罢一怔,却想到这张呈、录音亦是汝州人士,倒是谨防了仁不仁。这哥俩还是暂时拆散了的好些。
想罢,便应了一声,点手叫过陆寅领了牙校霍仪一起往那周督职之处而去。
三人路上通了缘由,行了商议暂且不说。
不刻便到了那周督职的营帐前。
那周督职营长外的押官崔正这次却无上次那般狂惫,老远就拱手叫了声“官长”,随即回身望帐内叫道:
“禀督职,博元校尉来见!”
于是乎,便是两下一团和气,如同亲兄热弟一般,相互攀了肩膀,拍了胳膊一同进帐。
到得帐中,却见那周督职脸色蜡黄,身上胡乱裹着软甲抱了宝剑。将一根铁链锁在自家与那王安平之间。
校尉见周督职却有拼死之状,但观其面色却又是一个满脸的慌恐。
那督职亦是不想在这校尉面前丢了身份,倒是一个驴死架不倒,煮熟的鸭子嘴还硬,扯了公鸭嗓喊了:
“咦?你这泼皮,来此做甚?”
然,话说的硬气,但这分叉且带了哭包腔的嗓子便是出卖了他。见那督职面黄唇白,两腮上肥肉战战,饶是一个不可自抑。
那校尉且是不拘,便上前行礼笑了大声道:
“小的来向督职讨些酒喝。”周督职听罢,便气不打一处来,扯了公鸭嗓子叫道:
“嗨,小猴崽子!咱家哪有酒与你!”
校尉挨骂却也不恼,便叫陆寅过来。那陆寅近前叉手躬身望了周督职,小声道:
“门公,借一步说话。”
说罢,两人便在一旁嘀嘀咕咕。几番言语之后便见那督职面色缓和,拍打了陆寅笑骂不已。
毕竟这帮老兵痞的手段他还是见过的,身边二十内侍与之交手却也挡不住一个回合。
校尉见两人在一旁说说笑笑,且晃悠了踱步与那王安平面前,望了低头跪伏的王安平,将脚一踏,便踩了那王安平脖子上的重枷。遂,伸手一把扯了头发观看此人。
观此人,饶是苍首面善,忠厚老实之相。如若不是抓到手脚,断不敢认他做贼。
此时更是面带可怜之状,眼神莹莹见乞活之色,口中有呜呜之声,面有楚楚求生之态。
校尉看罢,便心生怜悯之情。
然,想其行其事却致郎中自死,陷主家于大祸之中!见他此时如此可怜,却不知那之山郎中在那炉火之中,是何等的惨烈呼号,苦挨炉火炼身之苦。
想至此,便一巴掌抽在那王安平脸上。
这边的动静让那督职回头,望那校尉道:
“你打便打了,却要下手轻些,留下些活罪与他受用!”
听那周督职喊道,校尉便放下脚,转身向周督职拱手道:
“此事全仗老门公使力。”
周督职听罢摆了一下手,望了校尉小声道:
“你们家这将军,扮猪吃老虎的主啊,而后且不敢再将他做纨绔膏粱视之矣。”
校尉听罢一怔,斜了眼道:
“诶?你这老奶!哪里看得出我家将军纨绔!”
此话且是惹的周督职叫了一声:
“把猴崽子!”叫罢,便是上前一把抓住校尉,然却贴了身,小声与校尉道:
“郎中已死,亦不可挽回,咱们已输了一阵,若是这天青贡再出差池却是个满盘皆输也。”
校尉望了周督职,舔嘴笑了,大声笑道:
“且看门公这酒够不够也。”
周督职听罢,且是斜眼看了那校尉,口中发了狠,大声叫道:
“便是抢麽?怎的碰上你这泼皮来!”
喊罢又压了声音道:
“且存与你家将军处,莫要让他贪嘴喝完,如咱家今夜有福,且得一线命在,明日便是爬了去也要找他讨债。”
校尉听这督职话来,便笑着拱手道:
“门公说笑了。”
说罢一招手,便见着陆寅叉手!唤来牙校霍仪,一声“谢督职赏酒!”便带了亲兵内侍进帐。
入的帐中,却不是搬酒,却与内侍换了衣服。
让穿了亲兵衬甲白袍的内侍担了酒随了牙校霍仪出帐。只这一出一入便将那内侍换了大半。
那周督职看罢,心下欢喜不已。口中战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心道:这条命算是保全了。
校尉见亲兵与那帐内亲兵忙碌,且是将那军帐生生的整出来一个弓弩张弦置箭,前有火油贯门,钩枪地钉,后有绷簧压紧排刀的杀场!
且上前细细的看了一遍,见无有偏差,便出得帐外。
又见营帐四周,那些个换了内侍服色的亲兵,与夜幕掩映下,暗中便撒铁蒺藜,挖下陷阱,布了拌绳信炮。
饶是一个好好地营帐,顷刻间,便换做了一个填肉磨血的修罗场。
且是望了那营火满岗的炉窑火工营地的地形地貌,篝火分布,心下暗自道来:此乃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万事具备,只等这帮宵小入局来也。
且不知那帮贼人来此,且是一个何等的惨烈。
愣神中,便见那牙校霍仪穿了崔正的衣服上前叉手,校尉知是大帐里面已经事已完毕。便高呼一声,招呼了衣服的崔正,领那帮换了亲兵服饰的内侍兴高采烈的担酒,一路呼和而去!
暂且不提那校尉领了内侍担酒复命。
说天炉前,宋粲与那篝火前摆了石子木枝权作兵棋推演。
心下盘算,且先拢首要的人暗中保护了,护了人,才能保得住这郎中的心血。
于是乎,便唤来张呈,将那鸽管绢书递与他手,吩咐道:
“带了鸽管绢书,寻了重阳、海岚、成寻,一同送与那诰命夫人处……”说罢,便望了那天炉,口中喃喃:
“今夜不可再有人伤……”
张呈且捏了那绢书倒是个不走,拿了绢书反复看了愣神。宋粲看他扭捏了奇怪,抬眉做了一个询问。不等那张呈开口,便是知晓这张呈因何发愣,遂道:
“交与你家母上,自有处置。”
张呈的了此话,这才叉手行利,匆匆而去。
宋粲望了张呈背影,心下却想了适才陆寅所言,那叫一个析之有理,判之有据,且是一个头头是道。心下道:倒是没那陆寅好用。
因何要将这绢书与那张呈?
无他,诰命处有老管家李蔚坐镇尚可自保。再不济也是能保得那三人一个性命无忧。
再者,这夫人为人也算是一个稳妥,又是父亲的故旧。
当下也是积年的汝州居住,也有些手段在这城中。亦能令人将那竹管卷书送至城中,而不惊动那城中之人,下令这混入瓷作院之中的贼人依计行事。
看那绢书上前有“阉人已到炉上,我等今夜图”,后有“上差悲愤擅杀工匠,州府用兵抚之”之言,这贼人一为这灭王安平之口,其后与自家按一个擅杀工匠之由。
观此言而可判,天炉此时并无大碍。天青贡不成,倒是与他们一个皆大欢喜,自家领罪受罚。如天青贡成,贼人则可借擅杀工匠而图之,仍是要置自家于死地。
此乃后话。
然,王安平则是他们现下之大患,这人牵扯甚广。听陆寅适才所言,此人亦是与那皇城司有染。倒是让那帮地方官员拿不准这周督职从王安平口中问出何等的口供。
于是,那岗上的行营中那冰井司的周督职必为这帮宵小必取之地也。
这一番巧思倒是忽略了这诰命夫人和她那管家。
想罢且是心下一叹,一场天青贡竟是惹了这帮人行那伤人害命的勾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