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爆钳夹着的储存卡在紫外线照射下泛着幽蓝冷光,徐长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分明记得三年前苏铭参与的那个模拟犯罪项目,十二名警校生被要求用虚拟身份与人工智能罪犯周旋——而此刻卡尾的荧光编号正对应苏铭当时被分配的“毒蜂”代号。
“排风系统里有东西。”苏铭的声音突然刺破加密频道,技术科主机群发出密集的嗡鸣。
墙面上dNA螺旋状的骨架投影开始顺时针旋转,二十七具白骨胸腔里的碎骨片正在高频震颤中相互摩擦。
林天突然将保温杯重重砸在红木桌面,枸杞茶冻结成的胶状物迸裂成冰碴。
老局长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点在平板上:“小徐,把第七具骨架转到四十五度角。”
当徐长胜用勘察灯照向指定位置时,在场三人都倒抽冷气。
那具骸骨左肋第三根骨节上,细如发丝的磷光正沿着骨缝游走,最终在肩胛骨处拼出“0715”的暗码——正是七年前被毒枭灭门的卧底警员忌日。
“不是模型。”苏铭的呼吸声裹挟着键盘敲击音,“盆骨磨损显示原主人长期骑跨劳作,指骨增生符合雕刻家职业特征,但……”他突然停顿两秒,“第三排左数第二具,放大肋软骨连接处。”
高清镜头下拉时泛起细微波纹,徐长胜突然意识到摄像机在轻微震动。
那些浸泡在透明凝胶里的骨架并非静止,它们正以肉眼难辨的幅度调整着关节角度,就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
“死亡时间跨越十五年。”苏铭将光谱分析图同步到共享屏幕,“年龄从22岁到68岁,性别比例3:1,骨密度显示多数来自矿区……”他突然切断语音,加密频道传来纸张急速翻动的沙沙声。
林天突然抓起座机拨通内线:“档案室,调取2007年至今所有无名尸骨记录。”老局长脖颈青筋暴起,他分明看到某具骸骨趾骨上残留的陈旧枪伤——与当年自己亲手击毙的连环杀手的x光片完全重合。
当徐长胜绕过工作台时,某种粘稠液体正顺着星芒阵图的沟槽蔓延。
他警靴踩到的凝胶突然爆开细密气泡,二十七个罗马数字同时渗出暗红色液体,在紫外线照射下显现出荧光抗体反应。
“血库o型阴性。”苏铭几乎与检测仪同时报出结果,“但混入了……骨瓷粉末?”他突然抬高声调,“胜哥,看阵图左下角菱形标记!”
徐长胜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个被骨灰覆盖的图案正在褪色,露出底下用微型铆钉拼出的六芒星——与三年前捣毁的邪教祭坛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铆钉排列方式竟暗合警局大楼的通风管道走向。
“把周石锐工作室的GpS坐标发给特警队。”林天突然扯开领带,保温杯里冻结的茶块正在诡异升温,“通知物证科全员穿防化服,这间屋子……”老局长声音突然卡住,视频画面剧烈晃动起来。
排风扇轰然炸开的瞬间,二十七具骨架同时扬起头颅。
徐长胜在扑倒的瞬间瞥见苏铭放大的瞳孔——技术科屏幕上,所有骸骨的牙齿咬合面正浮现出摩尔斯电码组成的光点,而破译结果竟是他卧底时期用过的接头暗语。
当呛人的白雾从通风口喷涌而出时,徐长胜用防爆毯裹住储存卡。
他在翻滚中撞倒两具骨架,那些看似脆弱的胫骨竟在落地瞬间弹起,如同被激活的机关般插入对应椎孔,拼出完整的希腊字母“Σ”。
“共振频率245赫兹!”苏铭的警告与警报器同时炸响。
整个工作室开始高频震颤,墙皮剥落处显露出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
徐长胜突然意识到这些计数并非横向排列,而是以某个圆心向外辐射——就像钟表盘面上指向凶案时间的刻度。
林天突然切断视频,却在黑屏前0.3秒露出某种难以名状的神情。
老局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某个画面边缘,嘴角神经质地抽搐着,仿佛认出了本不该存在的恐怖之物。
当特警队破门而入时,苏铭正将三维扫描图导入模拟系统。
技术科大屏幕上,二十七具骨架的投影开始自动拼接,随着缺失的骶骨被算法补全,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逐渐浮现——这些骸骨竟能组合成某种现代解剖学无法解释的复合结构。
徐长胜在收集第三具骸骨时突然僵住,勘察灯照亮的股骨接缝处,某种淡金色物质正在骨膜下隐隐发亮。
而技术科这边,苏铭的瞳孔微微收缩——光谱仪显示那些修补痕迹使用的黏合剂,竟与警局证物室密封连环杀人案凶器的特种胶水成分完全一致。
技术科实验室的冷白光下,苏铭的指尖在解剖台边缘轻叩。
面前这具编号17的男性骨架正在三维投影中缓慢旋转,股骨接缝处的淡金色物质被放大成蛛网状结构,每根纤维都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修补手法太粗糙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惊动了正在核对dNA的徐长胜。
投影突然分裂成十六个剖面图,苏铭抓起触控笔在第七节胸椎处画圈,“钛合金骨钉嵌入角度偏差2.7度,环氧树脂固化时产生了气泡层——这不符合周石锐获金奖的《青铜圣母像》修复精度。”
林天端着新泡的枸杞茶站在防爆玻璃外,茶汤表面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老局长用指节敲了敲通话器:“小苏,技术科报告说这些骨架的死亡时间跨度二十年,但周石锐工作室注册才八年。”
加密频道突然接入物证科的实时画面。
苏铭将两具骨架的颅骨ct图叠加对比,突然按住耳麦:“林局,麻烦调取周石锐在‘雕塑之家’论坛的所有发帖记录。”他的瞳孔随着滚动的屏幕微微颤动,“看这个2019年的帖子,他公开diss过用老年模特创作——可这里68岁的骸骨修补痕迹最新鲜。”
徐长胜突然拽下防尘口罩,橡胶绳在耳后勒出红痕。
他抓起物证袋里泛黄的报纸复印件:“七年前矿难遇难者平均年龄52岁,这和光谱分析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打断——投影中的骨架突然集体转向西北方,关节处渗出淡蓝色粘液。
“不是巧合。”苏铭突然将二十七个dNA图谱铺满整面电子墙,荧光编码在防辐射服面罩上投下斑驳光影,“你们看Y染色体单倍群分布。”他的触控笔在三个闪烁的红点间连线,“这三个矿工的后代,去年都参加过周石锐雕塑展的慈善拍卖。”
林天手中的保温杯盖突然滑落,在防爆玻璃上撞出清脆回响。
老局长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突然弹出的警报窗口——那是内网自动匹配出的二十七份失踪人口报告,每个档案右下角都盖着“遗体已火化”的蓝色印章。
“胜哥,帮我调取近十年殡仪馆的骨灰检测记录。”苏铭突然将某具骨架的耻骨联合面放大四十倍,裂纹中嵌着的黑色微粒正在光谱仪下析出碳14数值,“这些煤渣的年份...比死亡时间晚六年?”
徐长胜的警用平板突然弹出红色警示框。
他划开加密文件的手指微微发抖:“2018年西郊墓园扩建时,有十三具无主骨灰...”话说到一半突然噎住,屏幕上跳出的捐献协议扫描件让他瞳孔骤缩——签名栏的笔迹走势竟与周石锐工作室的采购单如出一辙。
实验室突然陷入诡异寂静,只有离心机发出蜂鸣。
苏铭扯下橡胶手套,指尖在布满划痕的金属台面上无意识敲击摩尔斯电码。
投影光幕上,二十七具骨架的修补痕迹突然被算法染成猩红色,在三维空间里拼出残缺的树状图。
“他在收集。”苏铭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冷冻舱,“不是杀人,是收集。”他忽然抓起物证科刚送来的检测报告,紫外线灯下某行小字正在泛光,“这些环氧树脂里掺的骨瓷粉——和去年结案的殡仪馆骨灰调包案用的是同一批原料。”
林天突然推开防爆门,带进来的穿堂风掀飞了三页检测报告。
老局长的手杖重重戳在电子墙上,某个被忽略的细节突然被智能系统标红放大——在编号09的骨架骶骨内侧,激光雕刻的捐赠编号正在紫外线下显现,与三年前某起遗体捐赠纠纷案的关键证据完全吻合。
“立刻申请搜查令!”林天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茶渍在白色制服上晕开褐斑,“重点查周石锐工作室近五年的银行流水,还有...”他的声音突然被警报声吞没,中央屏幕弹出鲜红的警告框——档案库中二十七份火化证明的电子签章,正在被某种蠕虫程序快速篡改。
苏铭突然抓起全息投影仪,将修补痕迹的分子结构图投射到防爆玻璃。
流动的光斑中,某种菱形的纳米级刻痕正在特定角度下显现——那是某种高端3d打印机的防伪标识,而系统显示同批次设备只出售给过三家机构,其中就包括周石锐担任顾问的现代艺术博物馆。
“不只是修补。”他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雾,手指快速滑动着突然解密的一组加密文件,“这些骨架在被改造前,每具都经过...”话音戛然而止,屏幕上闪过某个加密文件夹的缩略图,名称栏显示着《艺术重构项目订购合同》,但访问权限突然被锁定成血红的三棱柱标志。
当徐长胜正要追问时,物证科突然传来玻璃器皿炸裂的脆响。
某个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指骨标本突然渗出黑色黏液,在实验台上腐蚀出带荧光的复杂纹路——那图案竟与警局证物室封条上的防伪编码有七分相似。";喀嗒。";
苏铭将全息投影仪调至红外模式,二十七具骨架的修补痕迹顿时在空气中像燃烧般亮起。
他扯下防辐射面罩,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这些环氧树脂的固化温度是135摄氏度——正好是骨瓷窑炉的最低烧制温度。”
徐长胜的警靴碾过地面凝结的荧光液体,在防化服手套上划出五道抓痕:“你是说周石锐打着雕塑创作的名义...”
“不是创作,是交易。”苏铭突然调出三份公证文书投影,泛黄纸张上的指纹鉴定正在同步更新,“2015年《人体艺术研究暂行条例》修订后,允许艺术家通过正规渠道获取捐赠遗体。看这个——”他指尖点在某个被高亮标注的条款,“家属可获得雕塑成品作为纪念。”
实验室的温度似乎又降了两度。
林天手中的保温杯发出冰块碰撞的轻响,老局长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点在突然弹出的财务流水上:“周石锐工作室过去七年采购的青铜材料,比实际作品用量多出三吨。”
“因为真正消耗的不是金属。”苏铭将某具骨架的耻骨扫描图放大四十倍,激光雕刻的捐赠编号在紫外线下泛着幽蓝,“他在交易合同里承诺的‘青铜雕塑’,实际上是把遗体处理后混入骨瓷原料,再浇铸成金属外壳——这样既合法获得人体标本,又能用雕塑外壳应付家属。”
徐长胜突然抓起物证袋里的雕塑碎片,金属断面在勘察灯下露出蜂窝状结构:“所以这些空心的雕塑,内部藏着真正的...”他的喉结剧烈滚动,防化服面罩蒙上一层白雾。
投影突然切换成时间轴模式,苏铭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看骨架摆放的螺旋阵列,每具的死亡时间间隔恰好是雕塑展的周期。”三维模型突然被染成渐变色,从最深沉的墨蓝过渡到刺目的猩红,“从2007年的矿难遇难者,到三个月前失踪的独居老人,时间跨度正好对应周石锐每个创作阶段的瓶颈期。”
林天的手杖突然重重敲在地面,震得检测台上的试管微微颤动:“五年前的5.13碎尸案,他为什么突然收手?”
“因为那次突破了他预设的艺术完整性。”苏铭调出碎尸案现场照片与骨架的分子结构对比图,“被害者遗体被破坏性处理,导致无法进行骨骼美学重构。”他的指尖划过某个闪烁的dNA链状图,“从次年起,他的银行账户开始出现境外大额汇款,而骨瓷粉里的可卡因残留浓度提升了400%。”
徐长胜突然扯开防化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疤:“所以这杂碎为了维持创作灵感,开始接触...”
“不是接触,是掌控。”苏铭突然将某份加密档案投射到防爆玻璃,红色警告框里的蛇形图腾正在缓缓扭动,“南美‘银环蛇’贩毒集团去年研发的新型致幻剂,主要成分与这些骨架表层提取物完全一致。”他敲击键盘调出出入境记录,“而周石锐在四年前——恰好是他停止公开露面的时间点——以学术交流名义前往哥伦比亚三个月。”
实验室的排风系统突然加大功率,将某种甜腻的腥气卷入过滤装置。
林天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突然弹出的国际通缉令,照片上蓄着络腮胡的华裔男子正在抚摸一尊青铜像,而人工智能面部识别显示其骨相与周石锐有92%的相似度。
“要证实这些推断,关键在这里。”苏铭突然用激光笔指向编号13的骨架颅顶,放大百倍的骨缝里隐约可见微型刻痕,“周石锐获金奖的《哭泣的赫卡忒》底座,用古希腊语刻着创作日期——而他习惯在每件作品里藏签名。”
技术科主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三维投影中的骨架开始自动拼接。
当第七节颈椎与第三胸椎咬合时,某种纳米级的凹凸纹路在紫外线照射下显现,逐渐组合成“ZSR - 0817”的字样。
“2017年8月。”徐长胜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他获得新锐艺术家奖的日子。”
苏铭抓起物证科刚送来的x光片,对着灯光快速翻动:“看这些修补痕迹的分布规律,像不像抽象化的钟表齿轮?”他突然将二十七具骨架的ct扫描图叠合成环形,缺失的骶骨位置正好指向西北方,“如果以工作室为圆心,这个方向四年前新落成的艺术区里——”
林天突然抓起内线电话,茶渍顺着颤抖的手腕滴在加密文件上:“档案室!调取现代艺术博物馆外籍顾问的全部资料!”老局长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金属,“重点查2019年后获得海外身份的华裔雕塑家。”
投影屏幕突然被血色警告框占据,苏铭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霜花。
他快速滑动突然解锁的云端文件,某个加密相册里的颁奖照片正在自动锐化——领奖台上的男人戴着银丝眼镜,获奖作品《蜕变的普罗米修斯》底座刻着希腊字母“Σ”。
“骨密度检测显示他做过四次整形手术。”苏铭将照片与周石锐旧照进行骨相分析,虚拟红线在颧骨和下颌角处重叠,“最近一次应该是三年前在苏黎世,那里有全球最好的骨骼重塑医院。”
徐长胜突然将警用平板摔在解剖台上,钢化玻璃表面炸开蛛网状裂痕:“这个王八蛋的新身份,是不是叫陈鹤立?”他划开的国际艺术展邀请函上,烫金字体印着“特邀华人雕塑家陈鹤立”,而作品介绍栏赫然写着“擅长将东方殡葬文化与现代金属艺术融合”。
防爆门外突然传来物证科技术员的惊呼。
某个浸泡在培养皿中的骨片突然渗出黑色粘液,在实验台上腐蚀出环状纹路。
苏铭抓起光谱分析仪的手微微发颤——那些正在挥发的化合物分子式,与警局证物室失窃的缉毒案样本完全一致。
“通知国际刑警组织。”林天突然扯下肩章扔在控制台,金属撞击声惊醒了休眠状态的人工智能系统,“重点查陈鹤立在波哥大艺术中心的个展记录,还有...”他的声音突然被警报声淹没,中央屏幕弹出鲜红的边境警报——三小时前有私人飞机从巴拿马起飞,乘客名单里有个戴着青铜戒指的华裔男子。
苏铭的指尖无意识敲打着莫尔斯电码,将二十七具骨架的dNA图谱导入模拟系统。
当虚拟的耻骨联合面开始自动修复时,他突然按住耳麦:“林局,申请调用公安部的人体标本捐赠数据库!”他的瞳孔倒映着突然弹出的生物识别匹配报告,“这些骨架里有六具的基因信息,与周石锐十年前匿名发表的《骨骼美学》论文中的采样数据吻合度99.7%。”
实验室的紫外线灯管突然集体闪烁,在防爆玻璃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林天的手杖尖端缓缓划过电子地图上的某个坐标,老局长脖颈处的青筋突突直跳——那里是明天即将开幕的国际雕塑双年展场馆,而参展艺术家名单首位正闪烁着“陈鹤立”的英文花体字。
当徐长胜抓起车钥匙冲向停车场时,苏铭正将最后一组数据输入模拟系统。
全息投影中的二十七具骨架突然扭曲变形,在算法加持下逐渐融合成模糊的人形轮廓。
林天布满老年斑的手掌突然悬停在警报按钮上方——那轮廓的肩宽与头身比,竟与他三年前亲手签署的某份加密档案里的侧写报告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