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溪低着头,自顾自收捡瓷片,那模样仿佛她们谈论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落在袁衔桉眼里,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不打自招?
毕竟,人在心虚的时候,惯会装作自己很忙。
“时间不早了,再会。”
脚还没迈出,声音已然响起。
“姐姐,尝一口再走嘛,你看我手都磨红了......”
视线移向一滴未少的果汁,确实挺浪费的,拿起杯子仰头喝下。
微凉的液体没入唇齿,淡淡的果香充斥着整个口腔,是芒果。
极易忽视的一抹味,不浓,说得准确点,应似芒果。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那就拜托姐姐咯!”
“黑商啊?”袁衔桉勾唇轻笑,“古人还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你说是吧?”
洛怀溪自是听出了玄外音,眼里的崇拜似真情流露:“姐姐的推理能力,我一直都很佩服,要是稍作改善,就更完美了。”
“你提,我改。”
“那烧伤算日子,快有六年了吧。”
敏锐捕捉到熟悉的时间点,荒诞的念头在瞬息间侵占大脑。
心中的猜忌,已然有了雏形。
压不住的惊诧缠绕着她,嘴唇小幅度颤动,终是没多问出一个字。
“袁衔桉。”洛怀溪出声喊住门边的人,良久,“拜托了......”
方才的对话于混沌的脑海徘徊,踩在地面的步子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待她回神,入目便是“沽城市二医院”几个大字。
正打算进去的刹那,腕上的环发出异常明亮的光,拉远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听了来龙去脉,实在没憋住:“我又不是真的......”
可当她得知那位母亲神志不清的缘由时,只默了默,便朝警局赶去。
“我跟组长不是去查假扮徐念意的人吗,然后路上遇到的,女儿失踪了。”
两人安抚了一番,联系最近的管理所。
那蓬头垢面的妇人,面容木讷呆愣,嘴里念念有词,趁他们说话的间隙,又回了车辆疾驰的马路旁。
捏着手里的照片,想抓又不敢抓路人的胳膊,嗫嚅着同一句话。
“你看到我的女儿了吗?”
路人弯下腰去看那张照片,看清的一瞬间变了脸色,旋即咽回嘴边的安慰。
泛黄的照片上,没有任何的图像。
妇人似是看不到对方怪异的表情,举照片的手因着激动而轻颤,空洞的眼里仿佛有星光汇聚。
“哪来的疯子?再过来我报警了啊!”
双方僵持不下,推搡间,指尖的照片缓缓飘离。
她发了疯似的推开那人,赶忙将落地的照片捧在怀里,轻轻拍去不存在的灰。
“糯糯别怕,妈妈在,妈妈在的......”
癫狂的模样把过路人吓得不轻,纷纷瞄了几眼就赶忙离远,不愿多待一秒。
“阿姨,我们是警察,您告诉我们您的女儿是在哪儿走丢的,我们帮您一起找,好吗?”
“警察?”妇人突然向后一退,满脸戒备,“你们能帮我?”
萧沉连连点头,生怕她不信还拿出了警官证:“是真的。”
看到证件的一瞬,明显的颤了一下,许是真挚的眼神提供了信任的基础。
不再防备心底的裂缝,任由光线渗入。
纠结片刻,小心翼翼的递上照片。
“她叫糯糯,很乖的,在沽城大学上高一,这都放寒假了,怎么还不回家啊?
糯糯,妈妈给你带了奶茶,你平时很爱喝的,你去哪了,别吓妈妈......”
刚开始还能勉强答上几句,到了后面,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彻底与外界的声音隔绝。
再然后,经过商讨,把人带回了警局。
“余愁容,沽城本地人,五十五岁......”萧沉念了一半,扭头,“组长,没查到孩子的信息,可能是没登记。”
快要隐于记忆深处的名字,猛地窜了出来,当即出声提醒。
岑喜灵翻了一遍卷宗,递给另外两人,沉声。
“月云说的那种情况,的确不能不防,走访调查的范围还要扩大。
这样吧,你着手调查余愁容的具体情况,小秦继续找顾氏惨案的负责人。
我和月云去她所在的小区,进一步收集和确认信息。”
“是,组长!”
宛若透明人的袁衔桉,故意咳了几声,见几人分了注意力给她,才开口:“岑大队长,我做什么?”
竟然把她当背景板......
亏的自己得了消息就飞奔而来!
“可能需要你安抚一下受害者的情绪。”
袁衔桉眨眼示意,却似对牛弹琴。
“眼睛不舒服?”
原本还挤眉弄眼的人,冷飕飕的刮了一眼岑喜灵,苦闷只能嚼碎了往肚里咽。
这人不气死她,心里就过意不去是吧!
“没事,多谢岑大队长关心。”
一路上,心情都不太美好。
余愁容坐在靠窗的位置,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照片,周遭是化不开的孤寂。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景象,躁动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缓缓上前,轻柔的拂过后背,想要给予失去女儿的母亲一丝微乎其微的力量。
“她还在等你接她回家。”
“对,对!糯糯还在等我,她想喝奶茶,我没同意......那孩子肯定是因为怄气,才不愿回家的。
傻孩子,偷工减料的黑科技,吃多了身体能好吗?
你是糯糯同学吧,可不可以帮阿姨告诉她,阿姨在门口等,免得人多不好找。
糯糯,你喜欢的妈都学会了,奶茶也能做,味道不比外面的差,你怎么还不放假啊?
妈想你了......”
潜意识自动忽视了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是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
用怄气来掩盖不愿接受的事实,浑身的细胞都帮着自我保护机制,向外传导一种讯息。
她的女儿没有出事,只是还不想回家......
可潜意识里,刻下了“失踪”的印记。
于是,拿着一张照片,同其他失去孩子的父母们一样,在绝望中挣扎,又于黎明前破碎希望。
她始终无法直面,所以反复给自己洗脑,等放假了要去校门口接女儿。
无数的声音在撕扯,时间一久,人也变得魔怔了,记忆逐渐交杂。
最终混乱到在大学里读高一......
袁衔桉抬手揉了揉眼角,心的某处闷得慌,故作轻松:“阿姨,我们班有很多糯糯,您说的是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