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女皆惊。
谢笙在说什么?!
这一骑技可是她和谢珠要比的最后一技,谁赢了这一技,便赢了赌局!
如今谢珠与骑技最强的宁紫绛联手,她丝毫不怕便罢了,还想以一打二吗?!
难道是看自己与谢珠那一队差距太大,索性破罐子破摔么?
不仅众贵女震惊,站在一旁侍婢的们也是低声议论,而作为谢笙的侍女,秋月只能干着急。
这群人居然这样设计自己的小姐!
还亏是什么高门贵族!真是忒不要脸面!
“二姐姐这话可不能随意说呀,”谢珠心中冷笑一声,却是柔柔地道,“二姐姐你是没听懂规矩吗?”
而宁紫绛直接嘲讽道:“她这么狂妄,随她去。”
侯爵夫人眼睛微微一眯,看向远处的观景台——鸿叶公主并未发话。她心下一定,看来这鸿叶公主对谢笙也并不是多么眷顾,不过是一时的可怜罢了。
好,既然这谢笙自找苦吃,那就成全她。
“好,谢二姑娘,”侯爵夫人扬声道,“那便让我们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远远地,在观景台处的夫人们看到谢笙落了单,都议论起来。
“这谢家二姑娘又怎么了?”明珠郡主说话时绵中带刺,“一会是病了,一会是弃权,现在一个人站在那,可真让人担心呀。”
世安侯爵府夫人掩唇笑道:“难道是另辟蹊径,故意出风头?”
顾鸿叶虽是贵女之首,最为地位高贵,也看好谢笙,但她却并未阻止众人议论,只是注视着远方那一道孤独的身影。
“何须费口舌,”她一展纸扇,悠悠道,“马上见分晓。”
——
如叶卿所说,众闺秀在其他六技上的表现可谓是百花齐放,但在这骑射上却是一致的水平马马虎虎。
只见众人小心翼翼地骑马,颤颤巍巍地射出一箭。
中不中另说,还有的千金力弱,连弓也拉不开,更有甚者摔下马,用袖子挡住脸偷偷哭。
“第一箭:三分。”
“第二箭:零分。”
“第三箭:零分。”
“共计三分!”
这骑射一技,为何要两人组队,还是因为之前曾有贵女闹出总分为零的笑话,脸面上过不去。
不过不像前面六技,此时的千金们分数低了也不觉丢脸,只是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气氛十分松散愉快。
至今为止,千金们大多都只能射中那价值三分的绿色篮子,挂得高些的黄色篮子只有两三人射中。
更高处五只银丝带的篮子至今无人能碰到一角,在风中摇摇晃晃,像是在挑衅。
那最高处的金丝带篮子就不用提了。
千金们对自己的输赢已经不在乎,夫人们在观景台上唠嗑,都只关心起接下来谢珠这一队与谢笙的比拼来。
然而,这不像样的骑技大比在宁紫绛出场时,骤然画风一变。
“咻——”
只听一道破风声,已经泛上橙色光辉的天际被一道银光划破,一只篮子应声而落,上面系着的银色丝带随风飘起,慢慢地垂落在地上。
“好!”
一声娇脆的欢呼响起,谢珠欢欣雀跃地庆祝起来:“宁姐姐!你的箭术真是越发有精妙了!”
观景台的夫人们见此,也提了提精神,鼓起掌来。
回到观景台的侯爵夫人得意一笑,毫不掩饰自己对女儿的骄傲之情:她的女儿在骑射上可是一骑绝尘。
“多亏她哥哥教得好。”她笑道。
明珠郡主问道:“你家远卫呢?怎么不见人影。”
侯爵夫人看似抱怨,实则炫耀道:“公务繁忙,又去军营了,不过他答应我会来看骑射一技。”
在现场亲眼目睹宁紫绛这一箭的千金们更是低呼一声。
王家女道:“第一箭便击中了银色的篮子,这宁大小姐比去年更厉害了。”
“是啊,”刘家女附和,“一身蛮力,可真是——”
见宁紫绛骑在枣红色的大马上,忽地回头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二女心头一紧,不敢再说话了。
可宁紫绛并非在看她们,而是在看谢笙。
这谢笙见识到了她的厉害,恐怕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宁紫绛脸上的微笑一滞。
谢笙居然在拔草喂马!
谢笙根本没在看!
她凭什么不看!
宁紫绛心头火气郁结,却听见远处观景台的掌声不断,抬头,见连鸿叶公主也在为她鼓掌——她面色羞红,只提起缰绳回过头去。
“咻——”
这一箭又中银色!
只见宁紫绛竟然不停息,高立于马上,骏马奔腾,她衣裙猎猎作响,只拉弯弓如满月,箭如疾风!
“咻!”
在那最高处可望不可即的金丝带迎风飘落,铃铛叮铃作响,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与篮子一同坠落在地。
众人皆是一静。
只听叮铃叮铃的铃铛停止。
远处观景台的夫人们更是齐齐起立。
“五、五十分!”
只听侍女高声报出分数,场子霎时像是被鞭炮炸了似的,热闹起来,鼓掌声连绵不绝,而宁紫绛骑在马背上,潇洒回首,神色轻松自如。
“多少年没有人射中过金铃铛头彩了,紫绛真是太有出息了。”世安侯爵夫人惊讶道,还不忘捧一捧致远侯爵府。
侯爵夫人只昂首挺胸,谦虚道:“运气罢了。”
两位郡主也在鼓掌。
作为地位最高的公主,顾鸿叶笑着说:“侯爵娘子,一年不见,紫绛这骑术大有进益。”
侯爵夫人心中一喜,连忙道:“公主谬赞,紫绛一直希望能如您一般,得了您的夸奖,她一定高兴坏了。”
谢夫人也笑得十分高兴。
旁人看来以为她是与致远侯爵府交好,实则她还是为了自家女儿与庶女的赌约一事。
差距如此之大,看谢笙如何是好!
只见场上,虽是宁紫绛射中金丝带的篮子,但谢珠本人却比宁紫绛更高兴激动,一双杏仁眼圆溜溜地紧盯着报分的侍婢。
“第一箭:十分。”
“第二箭:十分。”
“第三箭:五十分。”
“共计七十分!”
这是赏雪宴操办以来从未有过之高分!
众人看向还在用草逗弄小马的谢笙,心中暗暗叹息:没趣,这胜负已定了啊。
下一位是谢珠。
谢珠不知是不是因为胜券在握,心态放松不少,射下两个黄丝带的篮子。
最后一箭时,风居然停止了一阵,她抓住时机,竟射下了一个银丝带的篮子!
谢珠暗喜,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果然老天都知嫡庶有别,愿意帮着她!
“第一箭:五分。”
“第二箭:五分。”
“第三箭:十分。”
“共计二十分!”
侍女报出谢珠这一队的分数:“合计九十分!”
“天呐,”世安侯爵府大小姐拉着马绳不让自己掉下去,却还是惊呼道,“这个分数,比场上其他队伍加起来的总分数都还要高出不少吧!”
“是啊,谢家二小姐算是完了,这怎么比得过啊。”世安侯爵府三小姐幸灾乐祸道。
三姐妹不仅面貌相似,连性格也差不多,此时幸灾乐祸的面相都很一致。
高山在前,望而生畏。
而这之后孤军奋战的谢笙就更显得可怜、可笑了。
谢笙骑着一匹矮小的棕马,和宁紫绛座下那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形成鲜明对比,而谢笙本人更是在爬上了马背时咳嗽一声,似乎摇摇晃晃,让人感觉下一刻就要从马上摔下来了。
其他人都是在看好戏,只有叶卿微微皱眉,略显担忧地看向谢笙。
宁紫绛今日顺风顺水,在敬慕的人面前大展身手,又得了许多追捧,此时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朗声对谢笙道:“那便给谢二姑娘你两倍的分数,我倒要看看谢二姑娘你能如何?”
谢珠娇笑道:“别戏弄二姐姐了,便是三倍分数,也赶不上宁姐姐你一个人啊。”
天色渐暗,光线也越来越差了,而风却越来越大。
真是老天爷都不站在谢笙那边啊。
众人见谢笙势头已去,便无所顾忌地和两人一起大声说笑起来。
观景台上,众人碍于公主的面子,没有说什么,但却在眼神交流间,流露出对谢笙的不看好。
徒有秋月在场边为自己家小姐加油。
谢笙骑上了小马,缓缓地踱到了界限之前。场上侍婢们已经把篮子重新吊了上去,一切准备就绪。
宁紫绛冷笑:“何必再挂起来,白费那个力——”
“呼——”
风吹过。
只见谢笙简单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不必拉弓如满月,也不必高头大马,只是拉弓,射箭,只听箭声如风声。
金色光芒一闪而过,似乎是夕阳光辉。
一瞬,众人都被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