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吵嚷中,宫女们显得很冷静。
除了出事的这一列队伍,其余队伍井然有序地继续进行检查工作。
被打的宫女面不改色,客气而疏离地道:“奴婢是按规矩行事,请贺小姐配合,若不配合,只能请您打道回府。”
“什么?”贺家女肆无忌惮地嚷嚷起来,“若不是你们发了请柬,我才不愿意从东北千里迢迢地赶来参加这个劳什子宫宴呢!”
宫女道:“请禁卫长师大人来。”
贺家女一听,轻蔑道:“哼,什么禁卫长?禁卫长算个什么东西——”
“砰!”守在门口的禁卫闻声赶来,他身型高大,面色冷峻,一句话不说,只一手下去,竟活生生将这将军的女儿劈晕了!
他将女子扛在肩上,冷声道:“婢子呢,将人带回去。”
一个还没出阁的高门小姐,就这样屁股朝后、头朝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姿势极端不雅被丢出了门外。
众女看得心惊胆颤
秋月瞪圆了眼睛:“小姐,他们怎么敢——”
谢笙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低声给她解释:“这是宫里,宫中的宫女除开部分入选的平民外,大部分是官臣的女儿,而禁卫多是王公贵族的后代,血统高贵,武艺非凡,才能入选来保护皇帝,他们自然敢。”
秋月彻底没了声音,看向宫女们的眼神变得奇怪。
她还以为宫里的奴婢,就是伺候高贵主子的奴婢罢了。
她真是不解。
好好的主子不做,非得入宫来当奴婢,这宫中到底是有多好啊。
领头的宫女一眼也没看那被拖出去的贺家小姐,眼神锋利而清醒,语调不急不缓:“各位小姐对不住,来参加宫宴的人实在是多,若一个个慢慢搜,不知何时才能了了,若是手重,让各位小姐疼了,还请小姐们包容些。”
贺家女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各个小姐们再无多话,非常配合地完成身体检查这一关。
等到第一重门检查完,通过的宾客们便坐上宫中派来接客的马车。
一长溜金顶马车沿着朱墙排过去,几乎把一条长街占满了。
“好气派的马车,”秋月东看看,西看看,感慨道,“天,这一簇穗子不会是金丝的吧,还有这皮带子,上头的宝石是真的吗?”
怡诗看不得她这肤浅的模样,轻笑一声:“没见过似的。”
秋月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就是没见过,怎么了,总比不懂装懂的人好吧,有人来过一次,好像住过这禁城一样,装得嘞。”
怡诗瞪她:“你说什么?”
要不是谢璇与谢笙是各坐一辆马车,恐怕这两人还要拌嘴。
禁城一共九重门,而此次宫宴办在第七重门,所以途中还要停六次车,检查六次,入宫手续十分繁琐。
不说谢笙与谢璇,作为婢子的秋月和怡诗听到宫女说这些的时候,脸上都有点生无可恋。
好在一路的风景十分惊人。
禁城内,见不着那些普通的花草树木,处处摆着造型别致的盆景和价值连城的瓷瓶。
第一重门是长街,脚下的是一块块十分平整的彩色砖石,组成同心圆、花等样式,依着一道沟渠,等她们绕到第二重门前,仰头,能见到飞瀑直下,溅起奶白色的水沫子。
秋月惊喜道:“哦,小姐,这就是酥酪的出处吧。”
谢笙靠在马车窗边,与她聊天:“是,不过我想你会更喜欢第二重门里的风景。”
秋月满心期待地进了第二重门,“哇”地出声。
抬头看,兔、虎、龙、莲等形状的巨大宫灯高高挂起,各个栩栩如生,做工极其精致,甚是壮观,白日就美得不得了,若是晚上点亮了等,透出橘黄色,在夜色中定当是美得让人失语吧。
有这般美景,那些繁琐检查也不让人辛苦了。
谢笙告诉秋月:“这是能工巧匠花一年制作而成,年年不同,大罗国最美的花灯,都在此处了,不久后便是观灯节,到时会举办各式活动,猜灯谜,开诗会,逛集市,与民间也并无太多不同。”
秋月感慨道:“哪里一样了,小姐,这样漂亮的花灯,我从没见过。”
第三重门内开辟出了许多蓄水池子,养了很多稀奇的胖鱼,还有些鹤,鸟,鸡一类的动物在自由走动。
秋月吐槽道:“这不怕鸟儿把鱼吃了?”
谢笙笑道:“都喂饱了才放出来消消食,它们吃的鱼比池子里的观赏鱼肥美多了。”
在经过第四重门时,只见道路两侧除了一些宏伟宅院以外,还有许多丛林,高耸的树上则挂着许多明亮的珠子,在日光中一闪又一闪。
秋月兴奋地与车内的谢笙说:“小姐,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珍珠人参果?”
谢笙耐心地回答她:“只是些珍珠罢了,是用金丝一串串系上去,并不是能吃的果子。这一重门住着三国公,等暖春了,三国公会一同举办赏花宴,在这树上挂许多奖品,宾客们拿圈子去套,套中了便能拿走。”
秋月不敢置信,眼睛都看花了:“只是些珍珠罢了……”
她看着这些,感觉自己悟了。
难怪都想在这宫中当奴婢啊!
秋月不禁仰起头,看向遥不可及的山顶,喃喃道:“这只是第四重门而已,那最高的第九重门内,会是什么景色?”
谢笙拨开帘子,微微抬头,她漆黑的眼中,那遥远的琉璃瓦宫殿之上,金龙盘绕,紫雷轰鸣。
到了第五重门,宾客们便不能再乘坐马车。
谢笙下了马车,给秋月使了眼色。秋月立刻将满满一荷包的银子交给了车夫,笑道:“辛苦了。”
谢璇远远地瞧见这一幕,她实在是不明白。
分明,她什么都没告诉过谢笙。
这打赏宫人的门道很深,多了显得是贿赂,少了显得寒碜,对不同宫人,这打赏也不同,而谢笙却十分精通,处理得很妥当。
谢璇眼中闪过一丝深色,收敛了探究的眼神。
怡诗出声道:“二小姐,您快些吧,要赶不上了。您头一次来不知道,这上面还有些路呢。”
秋月就看不得怡诗这种嚣张的样子,冷哼道:“催什么催,我家二小姐身子弱,怡诗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都说了,让大小姐多提点、照顾我们家小姐了。”
怡诗正欲呛回去,被谢璇制止:“行了,在宫里头吵什么,你又不是不懂规矩。”
正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璇儿,你来了。”
那声音里满满都是对谢璇的亲厚。
来人正是致远侯侯爵夫人,她带着宁紫绛和宁远卫二人,正站在前方不远处。
宁紫绛一见到谢笙,眼神一亮。
宁远卫见了谢璇,眉眼间本是沉重和冷漠,可目光落到谢笙身上时,却微微颤了颤眼睫,肃冷的眉眼舒朗开了些,可又很快沉寂了下去。
他别开了目光,像是不敢看谢笙,又像是不该看谢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