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他人,连一直服侍谢笙的秋月也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虽然她觉得当下小姐的态度狠狠打了三小姐的脸,很是解气——可,可小姐确实是对致远侯府的小侯爷有意,一提到就脸红,现在居然如此冷淡。
难道是,哀莫大于心死?
上回赏花宴那事,看来是给小姐极大的伤害了。秋月不禁想象出一个被伤害至深、因爱生恨的怨妇形象。
谁都不知道,谢笙面色似平静湖水,毫无波澜,但她内心传来一阵怦然的情愫。
她对“小侯爷”一词其实有着极大的反应,但那情愫又混着退缩、难堪的卑怯情绪。
谢笙眸光一闪。
原来,她竟是对那小侯爷倾心至此,喜欢到心生敬畏,如此卑微。
难怪这谢珠胸有成竹地拿此事激她。
不过——她可不是谢笙。
而谢珠这边却十分尴尬,谢笙反应平平,闹得她不上不下。
谢珠见谢笙这般漠然的态度,银牙紧咬,沉声道:“求你?大姐姐与我一母同胞,方为我的嫡姐!”
谢笙“哦”一声。
“那如此,我便不去了,”她悠悠道,“你们二人姐妹情深,你们去。”
谢珠紧紧攥着帕子,面色阴沉,双唇紧闭,眼中满是愤恨。
怎么如此?怎么跟计划一点也不一样?谢笙最在乎小侯爷了,之前她也是用这借口把不喜外出的谢笙骗去了赏花宴,怎么今日谢笙还拿乔起来?而且这病秧子还敢打她的贴身婢女,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她都不敢强迫于这疯婆娘了。
可若是谢笙不去,那大姐姐的计划该如何进行——
但难道要她求这个姨娘生的庶出去吗?那必不可能!
她转身,似欲离去,却又迟疑了。
大姐姐说了,要她邀请谢笙去侯府的赏雪宴,若是谢笙不去,大姐姐会对她十分失望,而且,宴会厅那口恶气她也出不了,岂不是要憋坏了她!
“……二姐姐,话是如此,”谢珠硬生生咬碎一口银牙,想着成大事者必能忍一时之气,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但妹妹猜你有一事不知。”
谢笙还是并不搭理。
谢珠一忍再忍,道:“二姐姐,你虽手中有了宫宴的请柬,可禁城皇宫岂是任何阿猫阿狗得了一封请柬便能去的,你若是想去宫宴还需要在赏雪宴上得一名次。”
说罢,她的面色变得十分高傲。
“想必二姐姐也知道,侯府家的赏雪宴是遥城冬季中除去宫宴外规格最大的宴席,大家千金云集,公主、郡主也会前往鉴赏表演。”
她紧紧盯着谢笙的脸,想看出谢笙的情绪变化:“到时女子要比琴棋书画歌舞骑七项,若是姐姐能勉力拿下一个名次,便得了去宫宴的资格,到时不仅能为谢府争光,父亲、母亲会以你为傲,你也再也不用愁婚嫁一事。”
谢珠话音刚落,婢子们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来。
秋月则露出微微恼怒的表情,担心地看向自己家小姐。
谢府众人皆知,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三小姐歌舞技压群芳,唯有二小姐,自幼学业无成,实乃一无是处之人,说糙些,就是个窝囊废。
三人同台竞技,这不是要她的小姐当陪衬么!
“三小姐,您说这话——”秋月正想开口,却被谢笙抬手打断。
只见谢笙镇定自如:“好啊,那我去。”
这赏雪宴,她本就要去,不仅要去,还要拿下名次。
这般,她就能拿到进入宫宴的资格,名正言顺地进入禁城之中。
那对狗男女还等着她呢——差点忘了,还有徐婉儿肚子里的那个杂种,她怎么能让这个杂种出生在这世上。
谢笙暗暗地冷笑。
她迎着谢珠挑衅的目光,缓声道:“三妹,愿不愿意与我比一比。”
此言一出,在场皆惊,包括众人见不到的另一谢笙。
好半会,没人出声。
秋月呆傻在原地:“小姐……”
仿若闻得荒诞不经之语,谢珠一怔,须臾,她抿唇轻笑,目中尽是狐疑与不屑:“与我比?”
疯了,还是这谢笙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哈,”芙蓉同是嗤笑,骄傲道,“我家小姐歌舞双绝,可是去年赏雪宴的榜首,便是琴棋书画也皆是上榜前三,二小姐,做人还是要知道天高地厚,莫要自欺欺人。”
“若是七技中,我拿的名次有半数以上比你高,”谢笙不紧不慢道,“你便把芙蓉阁让给我住,若是我输了便把有风小筑给你。怎么,虽是榜首,三妹妹还是怕了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之辈?”
“小姐!”秋月如梦初醒,急切道。
这有风小筑是谢笙生母郭氏所住之地,是谢笙最后的一方居所,若是连这也失去,谢笙和秋月只能睡大街了!
“哈,二姐姐,我不是怕,只是你这有风小筑与我那芙蓉阁如何比。”谢珠慢慢摇头。
秋月闭眼,心中恳切:三小姐,快拒绝!快拒绝!她家小姐看来不是脱胎换骨了,是鬼上身了!是疯了啊!
另一谢笙也在拼命尖叫:“徐笙笙你疯了吗?!快说你是开玩笑!!”
谢笙置之不理,静静地等着谢珠的答复,只听谢珠轻笑一声。
“不过,”谢珠一个转折,因胜券在握,格外宽容道,“你这有风小筑给我当仓库倒是不错,正好我有些东西放不下了,需要一个放杂物的地方呢。”
“一言为定。”谢笙起身从壁柜里抽出两张不知何时写好的契书和印泥。
秋月如五雷轰顶,脸色漆黑。
却阻止不了两人契成。
另一谢笙更是“呕”一声,因为过度的压力作呕不止。
虽然上场比的不是她,可那是她的身体,顶着谢笙的名头啊!
“好了,”见谢笙自取灭亡,谢珠勾唇一笑,故作真诚道,“姐姐可莫要临阵脱逃,妹妹我就等着看姐姐大出风头了。”
她“呵呵”笑着,似乎是高兴极了,竟对谢笙行礼:“那妹妹便告退了。”
“不送。”谢笙坐着道。
“真是没娘教养,也不站起来相送,如此无礼——”芙蓉脸上还疼,说话也很不客气。
谢珠迈出院门,收了笑意,冷哼道:“得意一时罢了,随她去吧,在赏雪宴上,我倒要瞧瞧她还能如何得意!”
芙蓉一想到谢笙难堪的模样,也勾唇笑起来:“是,小姐聪慧。”
谢珠只揣着暖炉,不耐烦道:“快些走吧,这破地方冷死了,若不是大姐姐要我来,我才不愿意来。今后这不能住人的地方,就是我们芙蓉阁放杂物的地儿了。”
见三小姐一行人远去,秋月关上门,急慌慌地走到谢笙面前。
“怎么?”谢笙问道。
秋月腹诽:她也想问怎么回事,但太多事儿了,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小姐,你怎么答应了三小姐去赏雪宴呀!”她理了理思绪,唉声叹气道,像是谢笙做了一个极错误的决定,“三小姐从来看不上咱们,上次突然主动邀请我们去赏花宴——小姐你忘了上次赏花宴出了什么事吗?!”
谢笙怎么不知道。
心里的另一谢笙正在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过往。
曾经谢珠也主动邀请过她一次,谢笙受宠若惊,虽是不喜出门,却欣然前往,结果发生了擅闯男宾席面还当众落水的丑事,令她名声全毁。
见谢笙不言,秋月更是急躁,连说话都讲究起了措辞:“小姐,你可知晓侯府之赏雪宴究竟为何事?”
“赏雪宴,其庄重程度远甚于赏花宴,关乎一女子之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