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夫人忽地对谢笙热情起来。
“来,谢家丫头,之前我们之间有些不愉快,如今也该消了,”她边说,边揽住谢笙的手,将她从叶卿身边拉走,亲和道,“你从前轻浮,如今稳重了,我想做个媒,替你介绍一门好亲事。”
谢笙不动声色地推开侯爵夫人的手,行礼道:“我听闻侯爵夫人做媒是满遥城女子的荣幸,可我家大姐姐未嫁,我怎好抢在她前面。”
侯府夫人不依不饶地道:“这有什么呀,你放心好了,我也给璇儿安排了,错不了。你看你,这么伶俐,可惜就是个庶出的女儿,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做主母,不如去高门家做个贵妾,我瞧那镇国公小公爷就是极好的。”
还不等谢笙回应,宁远卫已然出声:“母亲。”
他眉眼微皱,不赞同地劝道:“谢二小姐年纪还小。”
侯府夫人瞧了他一眼,一眼就看出自己儿子的心思,她皮笑肉不笑道:“不小了,以后璇儿到我们家做儿媳妇,笙儿就是你的妹妹了。远卫呀,你在军中也替你笙儿妹妹留意着点,相看一些年轻有志气的,出身低点没什么,男人最重要的是将来。相信你笙儿妹妹也不是贪图富贵的浅薄之人。”
宁远卫硬朗的面部霎时变得有些阴沉,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谢笙,沉声道:“母亲,我与谢大小姐清清白白,莫坏了谢大小姐的清誉。”
谢璇霎时面色一僵,她一贯自尊心极高,又将宁远卫视为退路,如今怎可被他先拒绝。
她勉强维持面上的清冷,温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商量,何来毁坏了清誉一说。小侯爷若是没有这个意思,璇儿也不是自轻自贱之人。多谢您的美意,侯爵夫人,看来小侯爷心意已决,璇儿也不想棒打鸳鸯。”
说罢,谢璇盈盈行礼,转身离开了。
侯府夫人气得头晕,觉得她这儿子是吃错药了,怒道:“你呀,斧头掉到河里,非得要木的,不要金的!傻儿子!”
她甩袖就去追谢璇。
宁紫绛一脸不明所以,着急忙慌地对宁远卫嗔了句:“诶呀,哥哥!”
她连忙追侯府夫人去了。
“小侯爷不去吗?”
对上谢笙平静清澈的目光,宁远卫欲言又止,他眼睫颤了一颤,坚毅的面容上透出几分郑重,他低沉道:“母亲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笙微笑道:“小侯爷放心,我不会透露您与大姐姐的婚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让你——”宁远卫难得有些焦急,他张了张嘴,又别过头去,耳垂微微泛红,“你别想错了,谢二小姐。”
谢笙毫无波澜地回答:“是,我不会自作多情。”
这话是宁远卫当时与谢笙说的,现在她把这句话还回去。
宁远卫一怔,苦笑道:“你还记得这句话。”
他喃喃道:“可我希望你能忘了。”
谢笙厌烦这个男人的纠缠了,她收敛了客气的笑,慢声道:“小侯爷,你要听我说实话吗?”
宁远卫怔怔地盯着谢笙,见她眼神凌冽认真,又是他没见过的样子。但,他从这双眼睛里,再也没有看到那一丝丝会黏在他身上的情意了。
他突然有些害怕从这个人口中说出对他不利的话。
宁远卫拱手,有些仓皇地道:“二小姐,宁某要去找母亲,先行告辞。”
谢笙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追上去道:“我还记得小侯爷一开始要与我三妹妹订婚,却又忽地与我家大姐姐有了交集,现下,小侯爷你又来对我说些不明不白的。我们这一家子三个姐妹,小侯爷可是有本事得很,各个都勾搭一番,要我们为你一个男人姐妹相残不成?”
宁远卫身形一顿,眼眶竟微微泛红,他久久地凝视着谢笙,却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谢笙心里传来一阵阵波澜——另一谢笙又在为男人的眼泪而感动了。
谢笙只铁石心肠地道:“小侯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前就当误会一场,莫要再生事端。大好男儿当保家卫国,莫要耽误于儿女之事,我在此祝小侯爷今后仕途能破土凌云节节高。”
说罢,她便离开了。
宁远卫却像是回不过神,垂头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宁小侯爷怎么跟被夺魂似的,”秋月不解道,“平日宁小侯爷对小姐也是避而不见,但今天怎么觉着有些奇奇怪怪的。”
谢笙平了平心绪,道:“再奇怪也与我无关。”
秋月打趣她:“怎么与你无关,小姐,你从前可喜欢宁小侯爷了,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都说男人薄情寡义,始乱终弃,我看小姐你也很善变呀。”
谢笙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不要乱说,这侯爵夫人要为小侯爷和大姐姐做媒,我们只当不知道,今后也莫提起这一家人。”
“哎哟,”秋月捂着额头,可怜巴巴道,“知道了,小姐。”
叶卿见她们聊完了,走来,对谢笙道:“你可没事,我见致远侯家的怎么气急败坏,他们为难你了?”
谢笙摇头,回答:“致远侯夫人想让我嫁给镇国公小公爷做妾,我拒绝了。”
“这种下流事也亏她说得出来!”叶卿眉头紧锁,愤懑道,“我原先还觉着她做媒也算是促成了几桩好姻缘,可怎地想把你推入那镇国公府的火坑啊。”
谢笙笑道:“你莫生气,当她拉皮条的就是。”
叶卿称赞道:“你这人说话真好听。”
二人又高高兴兴地边聊些棋艺,边在第六重门内行走,第六重内便可以见着些琉璃瓦的建筑。
谢笙全部如数家珍:“这是太子东宫与皇子幼时读书的华文殿,还有一马场,供皇子们学习骑射。”
叶卿羡慕她博学:“谢二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谢笙笑道:“猜的。你想,第七重门后便是梅林、御花园与重臣朝议的宝明殿,第八重门之上是皇上的居所,那这第六重门的位置,定然住着仅次于皇上的人物。秋月看的话本子子上,也总提起九重天门的故事。”
秋月插嘴道:“是呀,小姐,还听闻九重天门就是龙门,若是能越过龙门,便能成真龙呢。”
叶卿直笑:“果然是民间的话本子,连鲤鱼跃龙门也拿出来说了。”
她忽地狡黠一笑,对谢笙说:“我哥哥也总喜欢这些民俗故事,还喜欢下棋,可惜他近日忙于科考,我娘整日在家盯着他。等他放出来了,你到我府中玩,我引你们二人见见,三人一起比比棋艺如何?”
谢笙一愣,微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边聊边走,很快到了第七重门。
梅香四溢,胭脂飘香。
远远望过去,女子头发如云,男子头发如瀑,在外头极其罕见的羊脂玉发饰,在这一片贵族的头上中,随随便便数一数就有好几个,还有更好的夜明珠、粉水晶、点蓝翠玉等。
最前面几个姿态傲然的男子和女子身边围了十数个仆人和护卫,将他们与其他人小心地隔开来。
周围的人都在激动地议论。
“瞧,是镇国公、衡国公还有鉴国公府的,还有恭肃长公主。”
“是呀,瞧那是不是文亲王!他居然也来了!”
“今日几乎是所有贵客都到了,看来皇上真是很重视婉贵妃肚子里这一胎呢!”